仲演还在庙中,莫湮也不能抛掉他的职责,只能瞧着卫禹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雪景之中,卫禹仿佛也猜测到莫湮不能不顾仲演追过来,他一路往前没停下马。
莫湮看着卫禹消失的方向,紧紧揪着的眉头未曾疏散开,他轻叹了一口气,寒冷的冬日里,嘴里溢出的气像是白雾一般弥漫在身旁,莫湮有些不懂,他想不透。
之前他曾伤过卫禹,冰冷的长剑之下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次他以为他会和卫禹决裂,会失去这位好友,可是卫禹却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而这一次,他却不要原谅他,挥手决绝离去,莫湮分辨不出其中的意味,他不懂卫禹的想法,但他知道这一次卫禹是真的对他寒心。
莫湮当然不懂卫禹的想法,当年的一剑虽然差点要了卫禹的命,可是那时莫湮在最后留了情,他本该杀了他可是却留情,卫禹不是不明白事理,也并非不懂道义,他承蒙了莫湮的恩情,当然不会过多苛求。
可是这一次不同,他明明可以留下只言片语,却没透露一分,在卫禹心中已经将他当做知己好友,他却连告别都不肯给予,这让卫禹如何不心寒,如何不难过呢。
漫山雪路上,卫禹抿着嘴唇驾马前行,寒风吹在他的脸上,单薄的衣服抵不住这彻骨的寒风,卫禹突然感觉有些憋屈,从西昭战胜而归一直埋在心底的憋屈,终于发酵到了边缘,彻底爆发出来,卫禹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远处的小山坡崩了雪。
……
莫湮做事最是利落,即便他的情绪极其低落,依旧将人妥妥当当地送进了王宫,回宫的路上莫湮突然有些自嘲,觉得自己或许真不该有什么好友,他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可是即便情绪波动,他举止做事也没有任何影响,这跟宫门口的石狮子有什么区别呢?
莫湮想了想,没区别,可是大姜没有彻底复兴之前,他永远都是大姜的臣子,是朔王姜环的外侄,是大姜君王姜捻的侍卫。
仲演是被绑着双手进了王宫,瞧着这熟悉的宫墙,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去羌晥出师不利,竟然反而被送回到了王宫,锁进了自己的宫里。他逃出王宫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却连个水花都没折腾出来,就被人送了回来!
回到王宫中的仲演不免冷笑一声,这笑是给自己的嘲笑,这天下果然已经不再是他以为的天下了,他从小被养在王宫,没有世袭的责任虽过得不甚欢畅,但好在轻松,可是太子一死他莫名其妙被推上王位,处处退让谨慎却落到了如此,难免感慨。
“王上,你已经尽力了,被那羌晥王设计也不是你的错。”方羽看出了仲演的失落,便出声安慰,可是他的话却没能安慰到仲演分毫,仲演冰着一张脸。
“什么叫不是我的错?”仲演情绪带着几分激动,“没能提前勘察好羌晥的情况,没能将赛戬与百里捻之间的交情算进去,没有有力的消息网,导致落到任人宰割的局面,就是我的错!”
仲演抬起头来,看着这曾经属于他的宫宇围墙,“本王再也不是这王宫之中万人敬仰的君王,宇文爱卿别人设计致死,北晏落入他人之手,即便本王收敛起素日里的软弱,可手下没有能用的人,不知这天下情形如何,就如同被蒙着眼的瞎子,往后是退缩,往前是走一步错一步!”
此番去羌晥,仲演算是彻底明白了自身的情形,也彻底认清了自己举步维艰的处境,他瞧着这王宫,突然有几分佩服百里捻。他是大姜旧主,能重新复立大姜可不是一两个自诩聪明的人就能做得到,能筹谋隐忍八年,辗转各国不歇脚步,他想要赢这样的人,当真是难上加难,不看清局势便会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王上,属下无能,不能给王上提供助力。”方羽垂下眸子,他性格温和不似莫湮卫禹那般有拿人之气,虽担着侍卫的职称,可身手更是不及二人,空懂得玄黄之术却也没能派上什么用场,自然觉得拖了仲演的后腿。
仲演却敛起凌厉的目光,转眸对他温和一笑,“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本王能掏出百里捻的毒手全是靠你,你待在本王身边,自然会有用处。”
方羽点头一笑,“是,王上。”
主仆两人在说着话,屋门口的风铃却传来了声响,仲演原本温和下来的表情,立即紧绷了起来,带着几分肃然。这年下的寒冬腊月里,跑过来看他的人必然不是别人,定就是百里捻了,仲演的心揪了起来,最难对付的人还是出来了。
百里捻倒没有仲演想得那般凶神恶煞,他裹着一件纯白的狐毛披风,即便是已为君王,却还是着一身白衣,除了上朝时着朝官,他与平常并无差别,甚至于上次赛戬提过之后,他连君王的珍珠王冠都换了去,又扣着彼时的赤玉红冠。
今日虽然没下雪,可是两月来的积雪还推在屋顶门沿,百里捻的披风角沾染了不少雪花,只是同是纯白之色,也看不出什么。百里捻一进屋便脱了披风,莫湮将屋中的炭火挑旺一些,百里捻便坐在了旁边。
“仲公子怎么不坐?”百里捻抬眸看了仲演一眼,他未苛待与他,甚至这屋中与他的屋里并无差别,炭火茶水一应俱全。
“仲公子?”仲演却被这一声仲公子给逗笑了几分,他没直称呼自己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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