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后十五日,斗柄指巳,为小满。
襄城城东一处精致华丽的宅子,于左棠颇有些意兴阑珊地放下手中的汤匙,面前搁着的菜确实一道未碰,转而抱起小儿在怀里逗弄。
旁边的于夫人瞧着这不是个事儿,劝道:“先生再吃一些吧,您已经连续几日胃口不佳了,是厨子不合心意吗?早知如此,当初从上海走的时候就应该将家里的厨子一并带来的。”
于左棠朝她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摇头,“可能有些水土不服,过几日便好了。”
这哪里是水土不服,从前那么好吃的一个人,如今却是对口中的吃食都不上心了,分明是在郁结于心。于夫人虽然是裹过脚的旧式女子,但碰上了好时候,读过几年书,加上听多了外头那些因为包办婚姻被提倡新式人物的夫君抛弃的娘子,心里头担心更加虚心向学,每日报纸不断,是以对自家夫君常挂在口中的“民主”、“革命”也是知晓一二的。
于夫人想起前几日在报纸上瞧见的新闻,便提议道:“听说这附近开了一间新的酒楼,菜色不拘一派,连那都督夫人吃了都赞不绝口。不若我们中午便上那尝尝去,或许先生能吃到上海的本帮菜哩!”
于左棠刚想拒绝,就听怀里小儿扑腾着两只小手,嘴里喊着:“吃!吃!”
于左棠老来得子,最是宠爱这个不满三岁的儿子,闻言哈哈大笑,当即便应下:“好,既然麟儿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中午就上那酒楼吃去。”
“张师傅!厢房里的客人又在催了,您这边能快点吗?”
张师傅挥舞着大锅铲子,动作都要成残影了,听到这,再瞧瞧周围忙碌的徒弟们,只能无奈道:“潇姑娘,我们这拢共就这么多人了,这卧龙阁的单点得这不还没多久嘛,就急着催了,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
小宝手里动作不停,嘴里也没闲着:“这还未到中午呢,师父,你说这些人都是饿了几天来的。”
潇姑娘心想着这还不是因为这空气中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闻着的人就算是起先没有饿意,这会看别人吃得那么香也忍不住啊!
前几日,神秘兮兮的有凤来居终于开门待客了,别看第一天没啥大动静,除了一些尝新鲜的,看着报纸慕名而来的,就是一些零零散散闻着味道进来的客人,不过一些人一瞧着那菜单上的价格,也都纷纷打退堂鼓,嘟囔着:“你家酒楼莫不是烹的是龙,煮的是凤,这就是城西那名气最大的振兴楼都没你们这么狮子大开口的。”
最后因为酒楼里蔓延出来的味道实在太香,好歹也留下了几个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
僮掌柜急得呀,都想让大少爷把菜单上的价格降一降了,好在这种情况在第二日便有了改善,昨日里那些慕名而来的,误打误撞进来的食客们,隔日莫不是都呼朋唤友,拉着一大堆人当回头客。
这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了城东重新开张的福来酒楼,哦,现在改名叫有凤来居,里头的吃食味美极鲜,跟神仙吃的似的,即使是饱餐一顿的价格可能顶了寻常人家半月的工资,但也让人欲罢不能,每当到了饭店就自动往那走,当真应了当日那句庖凤烹龙!
这前三日两座小楼的二层勉强能坐满一半的人,这还是托都督夫人的福,到了后头几日,情况大变,如果是到了那饭点才来的人,不好意思了您,我们酒楼已经满桌了,您且在外头等等。
于左棠仰头看眼前的牌匾,赞道:“有凤来居!这酒楼名倒是有几分雅意,字也不错。”
于夫人让丫鬟小心抱着小儿子,见丈夫心情稍好,也道:“听闻这酒楼主人林先生从前是京师大学堂里头的学子,后来留洋五载才归国,是个有学问的先生。”
“哦……那可是有大学问的人了,若是能结交一番这样的人才,我到这襄城来也是幸事一件啊!”
于夫人知道丈夫的小心思,不点破,只回道:“我们进去吧,吃完饭找掌柜的问一问,或许能见到林先生。”
前台和大堂搁着一扇门,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迎上来,笑呵呵地问他们几位,是要在大堂用餐还是上二楼厢房雅座。于左棠自然是说了二楼雅座。
小姑娘乐呵呵道:“先生夫人们真是贵人,运气极好,刚好二楼有最后一个厢房!” 这于家三口的运气实在太好,虽然踏着饭点,但刚好有一处二楼雅座的人结账,刚好排上他们。小姑娘说完,招呼了一个招待的引客人上楼去。
于左棠却是奇怪道:“你们这酒楼是新开张的吧,这才刚中午呢,就满座了。”
小姑娘也不恼,这几日老是有人因为订不到位子而这么问,等他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于是只是回道:“都是客人们的支持,祝先生夫人们用餐愉快。”
跨过这前台,进入古香古色的大堂,于左棠才明白了小姑娘的话。这酒楼历来是三教九流,觥筹交错的地方,吵闹得很,他方才就在疑心这酒楼怎么这么安静,却原来是食客们都低着头品尝美食呢,无暇说话。
“上菜了上菜了,饿死爷了,为了吃这一顿,少爷我可是饿了两顿来的。”
“说好了啊,等会谁都别跟我抢那煲,要不是小爷我发现了这处好地方带你们来,你们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吃那猪食呢。一开始还矫情兮兮地,现在还不是都天天往这跑。”
众人却是都反对:“这不行这不行,好不容易今日点到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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