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琉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放在琴上,打开琴键的盖子,用左手轻巧的按了几个键,像是在确定音准。
清脆的琴声在房间中回荡,连不成调子,但却散出一股子喜悦。他的手指动作很轻巧,没有强硬凶猛,感觉更接近抚摸。每当指尖卸力,木质的琴键都会快速回弹起来。在互相追逐,互相影响之间流窜出一长串音符。
纪余在知道姜琉会弹琴时曾经想像过他弹琴的样子,这样一个人,坐在琴凳上将会是何种风姿?那样一双骨节分明匀称有力的手仿佛就是为了演奏乐器而生的,当它舞动起来,会不会出现幻影和错觉?他曾经很想亲眼看一看,如今,这个愿望被实现的毫不费力,就连做梦与之相比都是更困难的方式。
传入耳朵里的乐曲很陌生,纪余并不知道它的出处和背景,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它的作者。只是觉得沁人心脾,流畅放松。他突然有点后悔,错过了问姜琉为什么喜欢自己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
在他眼里,姜琉此人就像是上帝放错在人间的一个bug,是不该出现的。他那么好,像是无所不能,可为什么会看上自己这样的人?倒真不是纪余看不起自己或是谦虚,每个人对自己都会在心里偷偷打个分。而纪余给自己的分数其实远不如大家想得那么高。
他任性自负极少出席工作以外的无谓餐会,人情来往一律丢给他人,算是有不负责任的嫌疑;他是个生活自理的九级残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吃饭除了外卖就是速食产品,洗衣擦地更是沾都不沾;他行动随心及其唯我独尊,早上约好的见面时间,到了下午也许就改变,今天没有心情就绝不赴约,跟他做朋友只能倒贴。
在纪余自己看来,自己哪儿哪儿问题都大。
姜琉,除了唯一能算得上是缺陷的超忆症和对待一般人较为冷漠的态度,纪余觉得他再找不出其他的缺点了。
就像网上那个调查,如果你是异性,你愿意和自己结婚么?
纪余觉得,如果自己是个女人,他绝对不会找纪余结婚,但他很愿意嫁给姜琉。
但现在的状况是,无论他是不是女人,姜琉都要说要等自己一辈子。
从生物进化的过程来说,任何不利于物种繁衍优化的行为都会在生殖行为中逐渐淘汰,同性结合显然非常符合被淘汰的标准。可自生物出现在地球上已经35亿年,通过如此漫长的时间,同性结合的现象却从未间断。从生物学的方向来说,这是一个未解之谜。全世界已经发现有同性恋或双性恋的动物除开人类以外,还有差不多1500种,没有发现的也许更多。他们之中也有许多不是因为一时兴起而发生的露水情缘,很大一部分都相伴多年,生死相随,比人类更追求从一而终。
有人说同性恋是由基因决定的,有人说同性恋也可以后天养成,纪余不觉得自己是天生的,可他似乎也没有被后天养成。如果刚才亲吻他的是另一个男人,他大概会觉得恶心非常。
可是,就因为自己不排斥他的亲近,就要走上把自己掰弯这条路么……
眼睛一直盯着姜琉,可思绪却飞的很远。纪余似在沉思,似在发呆。连一曲终了他都没有发现,就像没有发现姜琉何时走到了钢琴边坐下。
“别想了,为这事情伤神不值得。”姜琉的表情在阳光下柔和得让人心疼,声音平静地像六月的暖风,吹得纪余心头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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