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忍为了个人私欲,置阿离于不义,让你身边的人因你过错而痛苦?”
“难道皇后与雾灵山之事,还不够令你醒悟吗?”
太子双拳紧握,不停颤抖,通红双目盯紧郁离不放,脑中却是思绪万千。寒酥平日寡言,今日一番话,却是针针见血,刺得他千疮百孔,却又无法反驳。
“你若爱他,便去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苍生有幸,郁离是苍生一员,亦将得你天恩庇护。”
长久的沉默凝住了暗夜寂凉的空气,太子趴在床头,泣不成声。
当初为了避讳分离之苦,强行为他改掉了那个“离”字,却终究逃不过人妖相隔,天命昭昭。阿篱阿篱,原来你本就是我碌碌生命中艳丽的惊鸿一瞥,而后便要转身离去,徒留我一世黯然神伤。
太子强忍下声声呜咽,似要把一生的爱恋与痛楚都泄尽。良久,才抬起头来,拭去面上泪水,从喉咙挤出艰难话语,对寒酥道:
“好……为了阿篱……”
他转头,凝视郁离,眼中是说不明的眷恋:“我会做个好皇帝,好好保护苍生,好好保护阿篱。”
临行前,太子从怀中掏出一方红帕,小心翼翼取出其中包裹的物件。
正是那日太子送给郁离的泥人。
他将泥人塞到寒酥手中,回头再望一眼郁离,请求道:“把它放到阿篱身边,让他知道,我的心永远和他在一起。”
寒酥推回,正要开口,却听太子又道:“白大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求你,至少看在上次姻缘石之事的份上,一定帮我把它交给阿篱。”
“只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我一定不再与他纠缠,累他为我受苦。”
寒酥蹙眉,思虑片刻,终是点头应了。
太子回到宫中时,正是深夜。
东宫陈设一往如常,仍是他离去前的模样,一切未变。
但唯有太子知道,这里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他的心丢了。
他的一颗真心早已紧紧捆在郁离身上,自他第一次见到郁离起,便被那人偷走了。任流言蜚语如何肆虐,也不为所动。
他食之如饴。
若能与佳人朝朝暮暮相伴,生生世世,岁岁年年,便是人世间至幸,天崩地裂,其心不改。哪容得旁人嘘嘘嗦嗦,切切察察。
时至今日,太子终于明白当日桓令仪所为。如果他也如桓令仪一般,仅是一个世家子弟,哪怕抛了家族、丢了名分,他也愿与郁离一同远走高飞,双宿双栖。
但他不能。因为他是太子。
他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他的肩上扛着国家,扛着百姓,扛着苍生,扛着不可抛卸的责任。
万万人之上的他,任何东西都能唾手可得,上天却偏偏让他失去最爱的人。他肩上要背负苍生万千,却承载不了郁离的一颗真心。
郁离与他的一切宛如一场大梦,如今天亮了梦醒了,他必须狠狠把他从生命中剜去,好似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如何做得到呢?他曾经那样鲜活的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宛如孤悬的明月,照彻了茫茫的暗夜。
而今,他们残酷地、决绝地将他的明月摘走了。他身为太子,什么都留不住。
除了一方红帕。
这方红帕是当日太子一时戏言,为郁离揭的盖头。
他一直小心翼翼藏在怀里,谁也不知道。
他心底殷殷期盼着,有朝一日,他可以在朗朗乾坤之下,向全世界宣布,他心中装的那只小狐狸,是他的妻,是他愿与之携手一生的人。
可皇朝怎么能容得下一只狐狸精呢?
太子将红帕盖在自己头上,一片红光迷离中,他与郁离相知相识的点点滴滴,在脑中一幕幕浮现。不觉便被泪迷了双眼。
眼前,犹是郁离清丽面容,眉目清浅,笑靥如花。
太子缓缓揭了盖头,哽咽道:“礼成。”
同盖过一方红帕,也算是相守。
元宁十七年,孝仁皇后病逝。昭帝思妻心切,自皇后薨逝后,身体每况俞下。
元宁二十年,昭帝病逝,太子南时即位,改年号建开,世称宣帝。
宣帝在位期间,宽厚仁德,恭俭爱民,礼下士,重生息。国泰民安,万朝来贺。
建开四十年,宣帝崩。三月雨雪,百姓皆道乃天大丧。
郁离站在漫天飞雪之中,眺望皇城。
满目缟素,百官哭嚎,无一不昭彰着,那人终于去了。
四十年前,他自沉睡中醒来,见到身边的泥人,便知南时的选择。
他从来没有怪过南时,只恨天命,恨自己自不量力。
那人是真龙天子啊,怎是自己一只小小的狐妖可以觊觎的。
道不同本就不相为谋,他却仍控制不住自己,一步步陷在那人为他织就的温柔美梦中,心怀侥幸,妄求今朝有酒今朝醉。
最终害人害己。
听闻寒酥转达南时的话,郁离也曾想不管不顾地再去看他一眼,却被寒酥拦下。
寒酥道:“今日种种,皆是你当日妄为之果。”
“你若不愿他为你再发一次疯,就终身别再见他。”
郁离跪坐在地,久久不敢言语。眼泪只能往心里流。
这一避,便避了四十年。
寒酥知道今日郁离一定会来此处,这里是离皇城最近的一个山头。
郁离仍痴痴望着那看不见的远方,思虑过往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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