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昕之微微摇头。
郁容不作声了,盯着他家兄长看,等待对方的解释。
这回事没着手调查,这男人就能说出个一二三的真相……看来,有很多他不知晓的故事啊。
聂昕之像是在斟酌用词,好半天也没说一个词。
郁容等着等着,就有些……不是不耐烦,而是感到几许惊奇。
直觉接下来的事,让兄长难以启齿。
以聂昕之的性子,能有什么事,让他这般“羞于”说出口?
要知道,其母当年想要毒死他这件事,早先都告诉自己了。
所以……
看到兄长作这副姿态,郁容如何不觉奇怪?
“若是不方便说……”
郁容忍不住出声相劝,虽然平常他有时候好奇心挺重的,但也不要求兄长所有的事,对他毫无隐瞒。太强人所难。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诉诸于人的隐秘。
只是他的话没说过,聂昕之忽然开口了——
“苏枢密使视我为子。”
郁容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苏枢密使是谁。
聂昕之淡淡道:“其多次试图插手我的亲事。”
苏……
郁容恍然大悟:“就是兄长的大舅吧?”
聂昕之颔首。
郁容默默消化了一会儿男人的话语,遂面露古怪之色:
“该不会是,你大舅要你成亲,娶个世家女、延续个子嗣。你不但没搭理他,久不成婚,现在还要与我一个大男人结契,于是你大舅迁怒于我。那杜公子想陷害我,你大舅就帮……不对,应该是随手助了他一臂之力这样?”
聂昕之语调平静:“应是如此。”
郁容觉得特别纠结:“你大舅……”那位枢密使大人,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对方是兄长的亲娘舅,他不好言辞不敬,遂是委婉道,“看来很关心兄长你。”
可不吗?
今上是兄长亲叔叔,都不乱插手其婚事,这一回更是松口,以赐婚之名义,好让自己能与兄长安心在一起。
那位枢密使大人,尽管从血缘上也是至亲吧,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却只能算外人。
管天管地,居然管到外甥的亲事上了。
关键在于,事实上他根本管不了。
便将矛头对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吗?尽管没真的采取措施,可感觉还是……
搞笑。
聂昕之出声,重复说了句:“其视我为亲子。”
那又如何?
兄长自己又不是没父亲。
昭贤太子的贤名,当年在市侩之间都有传颂,就算其英年早逝了,好歹聂昕之那时有七八岁了,在这个普遍早熟的年代,其彼时勉强也算是小大人了,不提还有今上这个亲叔叔在。
不敬地说,枢密使大人想拿兄长当儿子,为免有些自视过高,且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有这种想法,都可以按上个藐视皇室的罪名了。
腹诽了一通,郁容忽是眼神一凝——
不对。
细听兄长的语气,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据了解,聂昕之非常、非常不喜欢苏家。
早先郁容以为可能涉及到权力争夺什么的,毕竟,枢密院与逆鸧卫的关系极是微妙,舅甥的关系紧张也不无理由。
现在却知晓了,至少在枢密使大人单方面,其是看重兄长的。
反观聂昕之,对枢密使大人,乃至整个苏家,包括郁容知道的那两个表弟,态度淡漠到不如对待陌生人……这一对比,真真是蹊跷。
好一番思虑,郁容忽是灵光一闪,然后把自己给吓到了。
自个儿可真是三观尽失,脑洞碎裂天了。
聂昕之这时又开口了:“此次是我连累容儿了,”素来不冷不热的嗓音,罕见地带上丝丝温热,“这趟回京,我会处置好这等繁杂人事。容儿尽可随心所欲,无需劳神忧虑。”
郁容表示他一点儿不忧虑,就是……
抓心挠肝。
不知怎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洞可能是真的。
忍了忍,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声:“枢密使大人是兄长的亲大舅吗?”
仿佛有读心术一般,聂昕之总能明白,他家容儿漫无边际的话语里所隐含的深意,没再怎么犹疑,道:“长者是非,原不该由我等小辈置喙。然则容儿一旦进京,难免有心怀鬼蜮者,意欲妄言乱惑容儿的心神。”
郁容点头点头。
聂昕之继续说着,非常的果断干脆:“家母是为苏家养女,与苏枢密使有私。”
郁容:“……”
居然不是他思想邪恶,给猜对了?!
怪不得……
枢密使大人视兄长为子……等等。
兄长他,难不成,其实应该姓苏?
郁容不由自主地拍了拍额头。
瞎想什么。
这种事必然会对兄长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还是别探究了。
想着便张嘴欲言,话没说出口,他拍着脑瓜的手被人轻握住。
聂昕之轻声道:“稍安勿躁。”
郁容默默地叹了口气:怎么安得下来了啊!
他是不在意兄长有什么样的娘,或者到底是不是真的出身显赫,但是,想想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事,这男人知道得清清楚楚,说不准……当年遇到了多少糟心事。
至此,他突然明白了,那位先太子妃为何想杀死亲生儿子了。
有些话,开了第一句口,想继续说下去,就不再是什么难事。
于是,郁容听到他家兄长,以着简短精辟的言语,对他说起陈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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