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有老婆有小孩,但对她一万个好,每次与她见面,都满脸疲态,诉说家里的苦。老婆与他没共同语言,女儿又不学好,初中便辍学去酒吧调酒,和不同的男人开房,还被他抓过现形。
她心疼男人不易,被连哄带骗,连生两个小孩,苦心盼着男人离婚。但生了二儿子后,男人来的突然少了,她每次问,对方都支支吾吾,眼神乱飘。她心中苦闷,去迪厅借酒浇愁,不慎喝了杯加料的酒,从此染上了瘾头。
这东西只要沾上,便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直到被其吞噬。
她后来才知道,那杯加料的酒,是那男人的老婆和女儿,联手给她下的套。
但她早已醉生梦死,沉浸在无法停歇的痛苦,与片刻的欢愉中。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再提不起折腾的心思。
她花钱如流水,越来越续不上需要的货,最终她无法忍耐,走火入魔似的在她的上线,金三角一个粉头的带领下,带两个儿子乔装打扮,穿过了边境。
当时的边防远没现在严格,她没有正经工作,上瘾后更与寥寥亲属断了联系,这么一走便像人间蒸发,从这座小城中,彻底消失了。
但人间蒸发……本就是个不详的预兆。她在新家只待了两年,某次剂量注射太多,一针下去,带她离开了尘世。
谭大正从外面劈柴回来,把柴禾放在她床边,起身看她一眼,愣住了。
她颓靡躺在床上,嘴角满是未干的白沫,肋骨排排紧贴胸腔,枯黄的发四散飘落,盖住半张脸。
他僵硬走上前,帮女人合上了眼。
弟弟在外面玩累了,扑进门来,大声喊饿,谭大几步扑过去,一把将弟弟抱起,带出了门。
这个家的“男主人”,在傍晚时回来了,他看看并排蹲在外的兄弟俩,没说什么,只一瘸一拐走进门,用草席子把女人一裹,就地掩埋。
夜半时分,他蹲在埋葬女人的土堆前,用一柄小锉刀,狠狠磨手里的珠子。
谭大坐在旁边,看着面前的土地。
在这里,人的命……还不如草芥。
他旁边的这位“男主人”,死活不肯种罂粟,腿被砍掉一截,从此只能瘸腿走路。
然而,他却在母亲来后,默许了母亲的示好,与母亲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两年日子。两人一个出门劳作,一个在家抽吸,竟也相安无事。
“这个,给你”,长久的沉默后,男人动了,他晃晃手腕,把手里东西塞给谭大:“拿着,给你。”
“这是什么?”,谭大抬头,缓缓收紧手指。
“凤眼菩提,珠中有佛眼,法力最强”,男人难得偏过头,与谭大对视,咧嘴笑了:“人有八苦,痛苦时多念佛,会有福报。”
或许这男人,把自己仅剩的福报,都剥给了他。
他们很快被卷入一场武装斗争,男人中了两枪,伤重而死。弟弟也受了伤,因伤口感染,发起高热。
他抱着弟弟,疯跑去各处求药,屯药的商人看见他的脸,都对他连连比划,用磕绊中文重复:“钱。”
谭大没有钱。
“男主人”不种罂粟,只种些简单的谷物,家中仅能温饱。
谭大跪在地上磕头,一家家跪过去恳求,直到弟弟煞白着脸,攥紧他的手,才含泪罢休。
弟弟很快病势沉重,到后来烧坏大脑,看不清东西,临走之前,只拼命把手抬起,哽咽摸他的脸:“哥哥……长什么样……忘了……”
“忘了,也没关系”,谭大抓住弟弟的手,摸过眼睛,摸过鼻子,摸过嘴唇,他眼泪蜂拥而出,沾湿弟弟的脸:“哥哥帮你记着。”
哥哥帮你记着,你因贫穷而死。这世上的一切,包括生命与健康,都为有钱人准备。
谭大自小把弟弟带大,为弟弟付出的心血,比为母亲多出百倍。
他后来认了贾沙当阿爸,又遇到与弟弟相似的查谦,便把查谦带到身边,寻个能逃的机会,带他逃回了国。
查谦身手了得,但语言天赋为负,他连母语都说的困难,汉文更是如同天书。
买语言磁带给他,查谦又不爱学,谭大只得租来录像带,让他从早到晚,循环观看。
边陲小城气温变化大,雨季也久。还未入秋,天边便雷声阵阵,瓢泼的雨在云中沉坠,即将降落。
某个乌云遮天的夜,查谦正趴在床上学舌,木门吱呀一声,一个人大手大脚进来,停在床边,对查谦咧嘴。他一口牙参差不齐,黑黄交接,笑容令人作呕:“嘿,小子,谭大在哪?”
“我在这”,厨房门被推开,谭大端着盘炒饭,冷冷出言:“谁找我?”
一道惊雷闪过,雷光撕裂两人面容。电石火光之间,谭大知晓了那人的身份。
是母亲曾经的“供货商”之一,就是他牵线搭桥,让粉头带走了母亲。
那人凑近两步, 也看到了谭大,他喜出望外,连声笑道:“头听说你回来了,让我来跑一趟。最近来了新料,你妈是个好虫,你也不差。头说了,事成了,这个数。”
他吐了口唾沫在指上,指头捻的啪啪作响。
查谦看了谭大一眼,手在被窝里摸索,悄悄握住刀身。
谭大对他眨眼,拉开厨房的门,对那人道:“几几分?进来谈。”
那人有些踌躇,背影发僵。谭大笑道:“怕什么?就这点胆量?”
房门在查谦面前关上,关住了两人的身影。
雨越来越大,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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