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身强体壮,淋了雨吃了片阿莫西林就好了,而顾关山却是个缺乏锻炼的小姑娘,淋雨淋得感冒发烧,硬是烧到了三十八度五。
因此她来学校的时候,脸都是苍白的。
顾关山这人有个很神奇的特质,她上学是那种风雨无阻的上法,无论是发烧还是生病,痛经还是打雷下雨台风,她都会出现在学校,并跑来上课。
周一,高二六班的窗外风雨飘摇,狂风大作,暴风雨敲着窗户。
中午午休之前,顾关山疲倦地趴在自己的桌上,勤勤恳恳地抄丁芳芳的笔记,丁芳芳的笔记像每个高中生一样花花绿绿的,顾关山昏昏沉沉,拿着0.5的黑色中性笔从头抄到尾。
丁芳芳说:“你最近到底又怎么了?”
顾关山没回答,低着头装死,丁芳芳气得不行,这时候正好前门有人来找。
“顾关山!”沈泽喊道:“你出来一趟!”
顾关山恹恹地抬头,沈泽在六班门口咳了声道:“……三分钟,只要三分钟。”
班里一片大哗,纷纷望向顾关山,顾关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丁芳芳说:“你们俩人我真的看不懂。”
“早恋会被约谈的啊!”有人喊道:“你可得小心点儿,老常可不是啥善茬。”
他们班的常老师于公于私分的泾渭分明,平时开得起玩笑,却也十分的严厉:如果顾关山和沈泽之间有什么实质性进展的话,顾关山非常确定他不会一笑而过。
她走了出去,沈泽紧张地问:“脸色怎么这么差?”
顾关山说:“可能还有些发烧。”
沈泽又问:“吃饭没有?”
“没吃的话……”沈泽递给顾关山一个袋子,担忧道:“我给你买了点吃的,知道你不喜欢下去吃饭——”
顾关山温和地道:“是在拿吃的东西讨好我吗?”
沈泽手顿住了。
“沈泽,该说的话,我那天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顾关山温和地道:“我不想让你太难过,但是我还是不愿意让你负担这一切,一来是你负担不了,二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那是我自己的家庭。你不用想弥补我,沈泽,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沈泽有些难过地看着她。
顾关山狠下心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不要让我难做了,沈泽。”
沈泽却立刻调整了一下心情,对顾关山认真地说:“你要记得吃饭。”
然后他把手里的袋子塞给了顾关山,转身走了。
顾关山顿时觉得自己说的话又打在了棉花上,沈泽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至少什么都没往心里去。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执着呢?
下午仍是照例的走班,会考的氛围渐浓,顾关山把素描本塞在桌洞里,抄着李西的化学笔记。
窗外雷鸣声阵,教室里又闷又潮,人声鼎沸,是上课前最后的狂欢,黑板上写着语文和数学作业。
顾关山回头看了看,发现沈泽没来,她皱了皱眉头,以为沈泽大概又翘课出去玩了——然后紧接着,顾关山就看到了丁芳芳和谢真坐在一处。
顾关山:“……”
顾关山难以置信地意识到,丁芳芳居然对谢真上了心。
她那一瞬间,像每个老母亲一样,对自己的女儿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嫌弃和忧虑。
——谢真如果嫌弃丁芳芳怎么办?要不要从今晚开始控制丁芳芳的饭量,毕竟一个女生吃一份好一家牛肉粉加粉三份实在是太夸张了,就算不能让丁芳芳减肥,也必须得把她从奔向一百八的康庄大道上扯下来!
然后接着顾关山又想起,沈泽如果翘课出去玩,谢真必定是陪着的。
但是此刻谢真就在这教室里,说明沈泽肯定是去做了什么别的事情,还没带他。
他去做什么了呢?在这样的天气?
然后教室门突然被推开,沈泽把伞往门外一丢,校服淋得透湿——他将校服外套脱了,穿着t恤大步走了进来。
“妈的,雨真大……”他喃喃道,然后把手里提的那袋东西放在了顾关山的桌上,驾轻就熟地在她身边——那个除了沈泽没人敢坐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
沈泽身上有股极其浅淡的汗味和雨味,顾关山想。
沈泽对顾关山认真地说:“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去给你买的,最近中午查的严,只能翻墙。”
顾关山从塑料袋里看见了三九感冒灵,小柴胡颗粒等一干中成药,这些药里的蔗糖向来比有效成分还多,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中药味饮料了。
沈泽大概真的是个傻的,顾关山莫名地想,他自己只需要吃这种感冒药,就以为这些药对顾关山也有用,一股脑儿全买来了。
沈泽果然是个直肠子直男,笔直得像根棍子一样,顾关山好笑地想。
“谢谢你。”顾关山温和地对他笑了笑,说,“我下课就去冲。”
沈泽一看到顾关山笑了,顿时像个男孩一样手足无措起来,道:“你在教室呆着,我去就行了……”
同时魏松的声音石破天惊地响起:“——沈泽!”
“傻乐什么呢!”魏松一拍桌子,吼道:“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窗外天地白茫茫一片,雨水夹着朔风,窗户被吹得咕隆咕隆响。
室内水雾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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