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可以说是耗费了生命中将近大半的时间来为这个问题作出论证了。
而最后的答案却是——
如果对人类放任不管的话,即使如今是没有战争的时期,在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们也必然会由某一方势力再次发起战争;
如果强硬地控制人类的思维,对他们进行统治与操控,那么之后就一定会有一部分漏网之鱼突然冒出,并瞄准着时机发起革命与叛变;
相反,如果亲切地保留人类们的思想,为他们排除一切会创造苦难与危险的因素,那么又会像实验组一号的结局那样,培养出一堆已经不似人类了的扭曲生物。
无论怎样修正变量、做出细微恰当的调整,实验组二号、三号、四号……最后还是都以全面的失败而告终了。
“哎,还是刀剑比较好,嗯,刀剑比较好。”难得感到有些心累的埃德加不禁抬手轻抚了下胸前的剑柄,呢喃了起来。
“不,还是人比较好。”表现得有话要说,却又始终都像个雕塑般笔直站在埃德加身前的艾尔维斯突然开口进行了反驳,“有血有肉,能哭能笑,还会在我面前与我对话的加加可比这把冰冷的武器要好得多。”
接着,也不等埃德加回应,艾尔维斯又自顾自感慨了起来:“有多久没有和加加说话了呢?真是让我高兴啊。”
他不但没有当即去质疑埃德加被剑刺穿前后诡异的态度变化,就因为埃德加的这一句感叹,他连那湛蓝的眼眸里也不再是深沉又死板的柔和。艾尔维斯挂着与埃德加往日里的笑容如出一辙的表情,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试图和埃德加进行一段像是普通父子间的闲谈。
——在我们俩当前这刺与被刺的状态下发起一场亲切的对话……吗?这是哪来的讽刺啊。
“哈、哈哈哈。”
正是因为明白艾尔维斯本人并无讽刺之意,埃德加更为无法抑制地发出了嘶哑的笑声。笑着笑着,他毫无血色的苍白面颊上都被带起了点滴红润的色泽。接着,就像是回光返照了似的,他的嗓音也恢复了最初的温润。
埃德加感受着体内血液的流逝,知晓这确实是濒死前身体给予自己的假相。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没有急着抓住这段生命末尾的时刻去进行自己的计划。只是幽幽抬头用正常的音调向艾尔维斯搭起了话:“呐,父亲。在你看来,没有了我的操控,人类就能和平友好地生活下去了吗?”
时隔数年,再次被埃德加叫作父亲,令艾尔维斯不由愣神了半秒。但战场上硝烟与死亡的气息逼迫着他清醒了过来,“未来的事我无法定论,但至少现在的人们只是生不如死地活着,这一点必须有人打破才行。”他如此郑重地回应道。
“啊,是吗。”埃德加垂下了眼眸,“你也像墨利斯一样,认为我是‘恶’啊。”
“……你和墨利斯都太过极端。在我心中,我的孩子只是经历了太多不应该经历的事,一时走上了歧途罢了。”艾尔维斯的右手松了松,连带着手中的剑也抖了一下。他似乎是想要触摸埃德加来安抚他的情绪,但又很快抑制住了自己。只是双手持着剑柄,好似老旧英雄电影里正义的主人公一般,在打倒埃德加后向埃德加发起劝诫:“埃德加,请你解开对人们施展的精神控制,然后,回到我和墨利斯的身边吧。”
如今的这场战斗中,艾尔维斯分明就牢牢占据着上风。然而当他说出这句话并看向埃德加时,他的双目却满是认真的恳求,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被钉在座椅上的战败者似的。
“好啊。”几乎是紧接着艾尔维斯的这句恳求,埃德加没有一分一秒的犹豫,就轻快点头应下了。
“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加加是个非常温柔的好孩子!”艾尔维斯同样没有丝毫的停顿与犹疑,便一脸喜悦地夸奖起了埃德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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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与埃德加及艾尔维斯相隔了十几米,威廉准将却觉得自己好似和他们隔着几百万光年。
如果不是相距着这种遥远得足以妨碍情报传送的距离的话,根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他只是因为不愿意过于了解“大魔王”与“革命军领袖”与“前任帝国元帅”之间的家庭lún_lǐ戏码而愣了下神,事情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状态。
[我是傻了才信这句“好啊”啊!]
快要震惊得昏迷了的准将先生飞快绷紧神经,提防起了“艾尔维斯爱子心切导致突然失了智”、“他们早就陷入深度催眠,现在是大魔王在陪他们玩耍”、“下一刻所有倒下了的生物再次杀过来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死”,乃至“整颗星球其实已经被大魔王埋入了智能□□只等引爆”等的可能性。
埃德加被这位副官活跃的思维所吸引,颇为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副官(正经脸):……。
事实上,对于埃德加而言,他自认自己一直都没有偏离过他为自己铺设的道路。而且在以自己的方式制造世界和平的假相一事上,他也仍然没有丝毫的悔意,且不曾尝试改过自新。要说他现在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在与某些人/刀/杯相处的时间里,突然发觉这条路是无法到达终点的,从而决定改道罢了。
但在艾尔维斯看来,不论原因为何,埃德加决定放弃那个会危及宇宙且伤害自己的计划,还答应要回到他和墨利斯的身边。这已经是最为令人高兴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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