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树上裹着的红绸,突然自顶端开始褪了色。鲜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得,自顶端开始,由深变浅再至变白,从顶端开始漫开,血红一点点褪去,惨白一点点占据上峰,直至最后,原本的红稠彻底转白。福伯扯掉了那绸子,露出了底下原本残颓的桂树。
乍看之下,桂树依旧有些萧条,但细看下来,枝干却硬实了不少。吸饱了养分,枝桠隐隐透出点红光,些许地方甚至冒出了嫩芽,细阔绿叶伸展开来,底下藏着的细碎花骨朵也重新露了头,散发着甜腻的桂花甜味。
只是混杂着弥留不散的血腥气,是种说不出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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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伍.借寿(中-1)
“这可真是太荒唐了。”梁季玄不由地低声喃喃,他向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眼前一切,却撼动了他长久以来树立的世界观。
震惊之余,是不可置信。
梁夫人埋头盯着地,不敢看他,嘴里嗫喏着,一直念叨说着对不起。“你俩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是真舍不得没了任何一个,”梁夫人小声啜泣着,手紧紧攥着绸帕,青筋鼓起蛰伏在细瘦手背上。
更显出了几分怯懦萧然。
梁季玄只觉头一阵发昏,舌尖发麻,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怒气从心头涌上了头顶,他拒绝了旁人的搀扶,勉强站起身。站在原地,他深深望了一眼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带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匆匆出了梁家大门。
他着实不知此情此景下,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
走在街上,吹着缕缕凉风,梁季玄心中怒意消了大半,余下的,却是彻头彻尾的无力感。若摒弃借寿此事本身的荒唐,单把这事拎出来,折几年寿命给哥哥,他也不是不愿意的。他无法接受的,是母亲做事的方法,是深浸在骨子里的颓丧。
梁季玄抹了抹脸,他有些懊恼。出门过急,他忘了带上小黑了。踌躇之际,他正准备转身回去,却突然看到眼前墙边蹿出了道熟悉身影。大白猫从街角钻了出来,低头舔了舔前爪,蓬松大白尾巴在身后愉悦扫摆着,他抬了头,歪着脑袋拿那双冰兰的眸子瞅他。
梁季玄忽地有些想哭,把大白猫圈进了怀里。小黑翘了翘尾巴,颇有些嫌弃地把小猫脸往外拱,拱了拱,又凑了回来,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梁季玄脸颊。
带着小黑,梁季玄紧赶慢赶到码头的时候,船已经‘呜呜呜’吹起了起船号,他是赶着收甲板的最后一刻登上船的。
刚登上船,好容易安分一会儿的大白猫就又作妖了。从梁季玄怀里蹦了出来,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小少爷你运气很好啊,”收完甲板,一船员递了他根烟,笑着同梁季玄搭话,“按平日里,这班船你铁定是赶不上了。”
梁季玄摆了摆手拒绝了,撑着膝盖直喘气,他是刚从渡口一路跑过来的,“呼... ...这话怎么说?”
船员是个话多的,听梁季玄回了应,兴奋地搓了搓手,“这事可是个秘密,我只同你说啊,你可别在外面多言,”他往前又走了两步,凑到梁季玄耳边,刻意压低了声调,“这昨个儿回航的船,着了邪了。”
“昨个回航的船?”梁季玄眉角一跳,心头燃起了些不安。
“可不是!”船员猛地拍了下手,声儿随之拔高了,“昨个夜里守船的,是我亲老丈人,不然怎么能听到这消息。”
“昨个半夜,末航船入了港,比平日里晚了几个时辰。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带‘异乡客’归家,都得是挑夜深人静,没光没亮的时候。”
“这‘异乡客’是什么啊?”梁季玄问他。
“嘿,这‘异乡客’嘛,就是那个咯,”船员手比在自个儿脖子上,画了一下,就势咧了下嘴,吐出了舌头,“客死他乡,总得归家不是,天高路远的,大多靠船拉咯。”
“这人啊,看着也是个大少爷,西装领带,衣冠楚楚的,连着行李一起放在库房里。你可不知道,那行李箱子多的,占满了半个仓库嗫,”船员夸张地挥了挥两只手臂,虚画了一个大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活像真看到似的。
“连着行李一起放的,船长亲自落的锁,门上啊,还贴了张从龙王庙求来的符,”船员啧啧叹了口气,“本来呢,是想着到了永和镇,让镇上人认认的,结果啊,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怎么了?没了!”船员狠抽了下手,“整个仓房都空了,连人带行李,统统消失了,你可是不知道啊,门上那符卦可还好好封着呢。一群人,举着灯,把那卦一撕,拿着钥匙把门捅开,啥都没了,空空如也!你说,这不是招了邪了是什么?”
“你说的这人,怕是国外转国内,转航的吧,转航之前出的事儿?”梁季玄只觉得巧得过分,“我之前也在那班船上,也是凑巧了,我们目的地竟是同一地方。”
“小哥你也是迷信了吧,人都死了,不能呼吸不能动的,怎么会自己没呢?你也是说了,这位公子哥儿行李带得多,怕不是谁见财眼开了吧。”梁季玄忽地想起刚刚桂树下的事,不由失了笑容,摆了摆手,径自走开了。
“嘿,你这人,”船员在身后不满嘀咕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啊。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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