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萧恒就没有听了。他进了老太太的房间,找到桌上崭新的收音机带了下去。
先前听到的只言片语在他的心里化作一股涌动的热流,缠住心脏和骨头,怎么都无法解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作出不在意的样子,下楼去了。
老夫人还是坐在原地,见到他手里的收音机,神情更显得柔和。
“你们都晓得为我操心,我也不是不知好歹,只是我自己清楚,我活不了几天了。”她见他心不在焉,“人各有命,高兴点。”
“我知道,但是……”他欲言又止,“医生看过了吗?”
“看过了,你不知道阿泽和时京有多紧张。但身体是我的,我最清楚。阿泽过得好,小琼也嫁人了,你们又都是有出息的,我啊,真的没什么遗憾了。”她的面上带着股奇异的平静,他隐约觉得自己懂这种复杂的情绪,“你是个好孩子,就是之前命不太好。前半辈子的苦都过去了,现在该享福了。”
“我很好。”萧恒下意识这样回答。
噩梦已经过去了,他不会再被那些东西伤害到分毫。
“那就好了。”她拍拍他的手背,含糊地说,“那就好了。”
收音机很应景地里在放邓丽君的北国之春。她听着,小声地跟着唱,嗓音有些沙哑,还有些跑调。萧恒敏锐地注意到她浑浊的眼珠表层凝了一层泪雾,却含着不肯落下。
也许这背后有别的故事,也许只是普通的触景伤情。北国的春天已来临。他没再说话,陪她坐在沙发上,让邓丽君甜美的袅袅歌声充盈着偌大的屋子。
过了会,到老太太睡觉的时间,罗姐做完事过来带她上楼回房。萧恒揉了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麻木的腿,也回了房间——和之前一样,他和尹时京还是住一间房。
他推门进去,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没多想,过去打开窗户,靠在窗台上向远处眺望:兴许是下了雪的缘故,天空比之前干净许多,先前淹没在城市光害下的银河显露出来,就如一条发光的带子。发呆到一半,他想起什么似的过去吃药。
梅医生说,如果他下个月恢复得不错的话,可以考虑开始减药。
减药到停药,是除了开始服药外最难捱的一段过程。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恐惧,可这确实象征他又离正常人近了一大步。
过了会,尹时京光着上半身从浴室里出来。
“你可以用了。”
他回过神来,关上窗户,打开空调。
“我有时半夜会梦游。”在进浴室以前,他没头没脑地说。
尹时京正靠在床头翻那本被罗姐找出来的旧速写本,头也不抬,“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有时是谁把你带回床上的?”
“是吗?”
“是的。”
尹时京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翻到后面,挑了下眉,“这个,看得出你当时很喜欢我了。”
毕竟过去了这么些年,记忆难免模糊。他都不知道尹时京究竟看到了什么,“什么东西?”
等他无比紧张地凑过去一探究竟,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句随手抄下的台词和临摹下来的电影场景——他记得是《银翼杀手》里的场景。
“真是我说什么你都会信。”尹时京好整以暇地笑,像是还嫌不够过火,继续添油加醋,“不过看你这么紧张,难道是我猜对了?”
“……大概是吧。”他讲完觉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瞪他一眼,“小心变成狼来了。”
但是他心里知道,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尹时京不会伤害他。
无论几次,尹时京说的话他都会信。
尹时京垂下眼睛,忽然按住他的后脑,凑过来吻他。他被吻得有些喘过气来,半晌才想起自己最先是要做什么——要去洗澡。但现在来看,还有更重要的。洗澡这种事可以再等一下。
尹时京忙中伸出手拉灭了台灯,让卧室里重归黑暗。萧恒颤抖了一下,忽地扣住了那只手,发出声短促的喘息。
星光雪光明亮得很,房间里却暗如长夜。人在其中缓慢沉溺,直到阒静无声。
第34章
短暂的元旦假期结束后,他们又回到这所城市,继续自己的生活。
周五晚上,萧恒像往常一样到杨艺杨女士的心理诊疗所里做咨询。
他推开最里边那间房的房门,映入眼帘便是这样一幕:因为没有旁人,杨女士的坐姿也比平日放松。她一手搭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似乎在闭目养神,台灯温暖的灯光照亮她左边半张脸,而右边大片阴影斜扫下来,轮廓更显柔和圆润。
她应该会是很好的母亲,这样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
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过去了一刻钟。
“抱歉,路上有些堵车。”他过去坐下,讲自己迟到的理由,“临时见了个人,谈得有些久。”
“没关系,反正你之后也没有别的客人了。”在门响后杨艺就醒了,只是还有些困倦,“你今天去复查了吧?医生怎么说?外面是不是很冷。”
他一个月去复查一次,做些基础检查测试。
“她让我减药。”他在记忆里搜寻一番,将梅医生说的那些话照实重复,直至没有遗漏,“很冷,应该有零下,手必须时刻插在口袋里,暴露在冷空气下几秒钟就会痛了。”
“一年最冷就是这几天了,小心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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