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宁面对他人吹捧,也是平淡如水, 她诧异的看了看老鸨和夏舞雩,不理解为什么老鸨到现在还管夏舞雩叫“姑娘”。
夏舞雩笑着对郑长宁说:“累了一晚上, 你歇着吧, 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你赚的钱软红阁跟你.六.四分,所以你来对了地方, 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郑长宁沉吟片刻, 福了福身, 道:“多谢。”
“没什么可谢的,这不过是交易而已。”
郑长宁没多说, 退了去,屋中便只剩下老鸨和夏舞雩。
老鸨从激动的情绪中缓缓平静下来,望着夏舞雩, 半老的脸上慢慢绽开心疼的笑。
她说:“公主,这些年,你真的受了太多的苦了。”
夏舞雩一愣,眼底浮现一片怔色。
公主,雩风公主,她已有多少年不曾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好像已经很久了吧,久到她几乎都要忘记,她曾是那么多人眼中的明珠,曾是被父皇抱到祭天台上亲自昭告封号的尊贵皇女。
一切都成了曾经,就从灭国的那天开始,宫阙成废墟,王孙作庶人。
如不是此刻耳边的这一声“公主”,她怕是真的要忘记,这世间还曾有过一位雩风公主,还有人记得她。
“妈妈。”她望向老鸨,眼中积满了水雾。
老鸨心疼道:“先帝和先皇后在天之灵看到公主这样苦,怕是也会心酸的。”
他们会心酸吗?也许会吧。但她纵是苦,也一定要将仇人绳之以法。那五个人,当年就是他们鼓动惠宗踏平蓬莱。而已死的裴将军,还有高弘和徐桂,更是亲自主导了残忍的屠城。
此仇,如何能放下?
夏舞雩惨笑:“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将这条路走到最后,这是我身为公主的责任,而你,只要做我的后盾就好了。”
老鸨含泪说:“我身为蓬莱的遗民,会永远追随公主殿下。但我希望,公主殿下的心里不是只有仇恨,至少能过得好一些。”
“过得好一些……”夏舞雩喃喃,脑海中,竟浮现出冀临霄的身影。
这夜夏舞雩回去的晚,虽然出来前让丫鬟给冀临霄打了招呼,却没想到掀开车帘时,看到的是在府门口等着她的冀临霄。
“织艳。”夜色里,他的声音欣喜而充满温暖。
他提着盏灯,温暖的一团,点亮漆黑的街道。
灯火把他的身影融在一片暗影里,教人看不清。夏舞雩怔怔盯着他走近,看见他将手伸到她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被灯火映得纹理清晰。
夏舞雩心头一暖,将手递过去,被他牵着,稳稳的接下车。
“大人,给你添麻烦了。”
冀临霄偏头看着她侧颜,说道:“这里太黑,我担心你害怕,就出来等你。”
“大人是不是等了很久?”夏舞雩注意到他衣上沾着的寒气已然很重。
“不久。”冀临霄却说,“先进屋暖暖。”又问:“你用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
冀临霄忙唤了个丫鬟道:“速去准备晚饭,拿到书房来。”
夏舞雩被牵着往书房去,一路上,冀临霄把她的手裹在自己袖子里,暖意从交握的手心流淌到全身。她没有说话,冀临霄又端详了她片刻,说道:“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夏舞雩就知道会被他问起,老实说,她身为官夫人,不管是去教坊司还是去软红阁,都是大忌,说轻了是对不起夫君,说重了是丢尽了冀府的脸。哪怕她是为了资金的问题才这么做,也明白她的行为有抹黑冀临霄的成分在。
她道:“前些日子我去教坊司的事,管家定是告诉你了,我把长宁姑娘迁到了软红阁。”
“这个我知道。”
冀临霄只当夏舞雩是心系软红阁,却不想,她说出了一直以来隐瞒冀临霄的事。
“大人,我不单单曾是软红阁的舞妓,还是幕后的老板。”
冀临霄讶然,停下脚步。
“我来帝京前,有些积蓄,正好就将软红阁买下,为了赚钱也亲力亲为。”夏舞雩垂眼,“对不起,大人,我没有对你说实话。”
冀临霄本能的想要审问:买下软红阁需要大笔银两,你怎么攒的?但话到嘴边,却又给吞了回去,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如果开口质问她自己就会心里发涩,不忍心咄咄逼人。
他别扭的挤出一句:“我当真没想到。”
夏舞雩觑了冀临霄一眼,道:“我学过调香,就是靠这个赚钱的,那些富贵人家很多讲究这个,我也趁机哄抬价钱,其实是牟取暴利了。”
冀临霄想起夏舞雩曾给他的香饼,眼中疑惑之色才慢慢褪去。他用那块香饼熏过衣了,当真是如置身百花之中,香味经久不散,效果极好。若她将香饼卖给富商和贵族,的确能赚出许多。
冀临霄道:“如此说来,你去软红阁,是为了督促经营。”
“嗯。”
冀临霄表情有些尴尬,半晌,闷闷道:“是本官俸禄太低,让你受委屈了。”
夏舞雩一愣,笑了起来:“大人俸禄可不低,只是大人廉洁,又得资助晓月书院那么多孩子。大人分走了晓月书院,我经营软红阁补贴大人,我们扯平了是不是?”
冀临霄一窒,将夏舞雩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应道:“是。”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走向书房。夏舞雩望着远处书房透出的灯火,心间温暖的同时,也在询问自己:她就这样把自己擅长调香术的事说出来,是不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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