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说的是。”
顾fēng_liú言罢极明媚地回眸一笑,眨了眨眼。
这一笑若放在建康繁华地,上至八十岁,下至十八岁,都要为他倾倒折腰。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沈无常。
那千手魔头只看似未看,一松帘子,闭目养神。
顾fēng_liú自讨个没趣,讪讪然回到车上。他也是因之前的那一句话,得意过了头,差点连今夕何夕都不记得了。见状连忙收了那乱飞的心思,一扬手,马鞭发出一声脆响。
尔后,烟尘滚滚,铁蹄得得,进关去了。
大散关内,第一重镇便是秦州。
唐时称“千秋聚散地”,便是到了今日也依旧风光不改。城中最热闹的是东头的宣荣坊,坊中有方圆百里最大最好的客栈。而那宣荣客栈有八间上房,每间都是极宽敞,极舒适,极不菲的。这来西北走一遭的人,看过什么不重要,去过哪里不稀罕,只单单是住在宣荣客栈一宿,便让他们有了足够的谈资。
而此时顾fēng_liú却在那天字上房里坐如针毡,只差跳起来夺门而出。
他总有那么些不祥的预感,亦或是说八九分做贼心虚。
一炷香前,客栈账房看着他二人,言者无心,
“两位是住一间房?”
顾fēng_liú刹那间面色一僵,不知如何作答,悄悄瞥了那魔头一眼。却见那人嘴角一抹促狭轻笑,既凉薄,又摄人,还带着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撩拨。大风大浪里过来的顾小公子忽然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是,是一间。”
“好说,那个谁,把二位带到天字上房去……”
那账房先生兀自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却全然入不了离别刀客的耳朵,他一心一意只想:
“他都知道了,他难不成都知道了?”
顾小公子不禁偷偷看那人的脸色,只见沈无常随着店小二脚步生风,毫不犹豫拘束。他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何滋味,好像吃了一堆乱糟糟的佐料,分不清楚是甜是苦是咸。
正当他坐在桌边出神时,沈西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一头长发湿漉漉的,发梢水滴沿着罗纱中衣的纹路落下,晕开一点苍白肤色。他见顾fēng_liú紧锁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记起楼下账房先生问话时,顾小公子那被戳了软肋的神情,不禁抿嘴一笑。
顾fēng_liú听见笑声,回了魂,一扭脖子却只觉得头晕目眩。
那活阎罗的一双凤眼微微眯起,含着一点水光,唇上多了血色倒少了几分清冷郁郁。褪下一身杀气纵横,原来千手魔头沈无常也可以这般云淡风轻。
沈无常见他看直了眼睛,觉得又气又笑,一瞪眼,“看什么?”
顾小公子见那魔头此前似乎隐隐察觉了什么,更不敢口无遮拦,只说:
“你从前在飞沙镇上,浑身上下能拆出三斤铁来,怎么今天连兵刃都卸了?”
沈无常听罢抖了抖袖子,露出两截空荡荡的胳膊,“一进关就被人暗算,难道我真的人人喊打到这般田地不成?”
他极少与人开玩笑,便是真开玩笑也语气凉薄如讥讽一般,顾小公子拐了三个弯才发觉过来,笑道:“不过是小弟我学艺不精,要仰仗您保护罢了。”
那魔头闻言露出个吃了苍蝇的表情,皱眉看着顾fēng_liú,惹得后者大笑起来。
顾小公子笑够了,又摆回一副人模狗样,正着脸色,问他:“你先前在飞沙镇,一身武功还剩下五成有么?”
沈无常嗤笑一声,道:
“三成。”
顾fēng_liú听罢耸然动容,呐呐:
“你当初与我对拆四十招不露败象,原来只有三成功力……”
沈西看他一贯精明油滑,此刻怔怔然的竟有些傻里傻气,不禁舒了眉眼,“高手过招,胜负往往一刹之间,我与你对拆四十招不露败象,但五十招之内却必输无疑。”
“你竟会安慰人了。”
“我不过说几句真话而已。”那魔头一顿,忽然又道:“既然安顿下来,就不免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顾fēng_liú觉得稀奇。
沈西给自己倒了杯茶,说:
“我一辈子没进过大散关。关内各家高手,你却是清楚的,不妨说来听听。”
如那魔头所言,顾小公子是“无敌刀”汪亭之之徒,昔年初出江湖之时,众人就皆唤他小亭之。这些年,他侠名益盛,又加之武功奇巧清绝,不落窠臼,渐渐也多被称一声离别刀客。他十六岁行走江湖,见识颇广,交友甚多,对武林中人也是了如指掌。此刻见沈无常有意问他,不禁多了几分卖弄之意,道:
“大刀软剑双手锏,长枪哨棍九节鞭。大刀恐怕指徐九海,双手锏便是易天成他自己。九节鞭好说,成名的拢共也没多少,应是鼎州吴家,却不知是哪一辈的哪一个。软剑也不多,使剑者走的是轻灵一路,北剑是没可能了,便只有南剑。南剑又以怀雪山庄为魁。可庄主凌剑秋九年前随着叶容弦退隐天目山,庄中之人也鲜少走动,大抵不是他们。余下零零散散,各有所长,但恐怕联起手来都抢不走那块一代剑宗的令牌。”
“那长枪哨棍呢?”
“长枪当属信州的温五爷,可他老人家今年五十开外,早就是武林名宿之一,犯不着趟鬼哭峰的浑水。至于哨棍,使的人太多,关内据我所知单拿得出手的就能说上一天一夜。”
沈西淡淡瞥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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