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了。”
“回禀家主,妺长老方才唤小人出去询问一二。”
“名字。”
“小人名唤张大虎。”北漠不知小少爷怎会突然问起他的名字,便按他入庄时登记的说了。
“调到我殿内来,走。”殷天正依旧看着北漠,前半句话却是对正在被罚的戊辰队队长说的。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北漠只能听了令跟上他,心中却不甚满意,被调到小少爷跟前,便要加倍的谨慎,甚至束手束脚;打探到的消息虽然更加准确,打探消息却更加困难,要是遇上东城那般的人才便更不好了,莫说打探什么,不被他套出话来才是万幸。
北漠深有自知之明,以他套话的本事,在少爷身边的人精面前,简直等同于说出“我来殷厉庄乃别有目的”。
北漠盯着茶碗发了一会呆,然后又慢吞吞地将视线转移到小少爷身上,这几天的服侍,他与小少爷没有任何交流,只知道小少爷的很多习惯都变了,小少爷从前很是贪玩,总拉着他去这去那,到处都想观摩一二,但现在,他维持着一个几乎不变的生活:早起练武,然后处理庄里事务,闲下来便默默地看书,还有大部分时间是坐在躺椅上、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比如现在。
北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
其实若是北漠自己,生活肯定也是这样乏味平淡的,他性格如此。但北漠记忆中的小少爷,明明不是这般的,那分明是一个骄阳似的孩子,活得张扬自在,如今他很快便要及冠,正该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却怎么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变得内敛却阴沉,带着一身抹不去的戾气。
殷天正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北漠连忙垂下头去,动作做得恭谨无比。
殷天正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道:“你念过书吗?”他声音有些嘶哑,约是许久没喝水、也没开口说话的原因。
北漠谨慎地说:“念过一些。”
“念给我听。”他起身抽出一本书来,丢给北漠,又重新躺了回去,阖起眼来。
北漠接住一看,竟是他再熟悉不过了《千字文》了,早些年训练小少爷蹲马步的时候,他总缠着自己背这篇,他不说倒背如流,至少每一句每一字,都已熟记于心了。只是没想到这儿童启蒙时的书本,小少爷长大之后还是如此喜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他和从前一样,一板一眼,毫无起伏地读着,可这声音比从前好听之后,纵使是这样没有感情的朗读,竟也让旁人听了觉得舒服。
小少爷像是真睡着了似的,气息平和,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北漠读完最后一句,抬头去看殷天正,却见他长长的睫羽轻颤了一下,眼角竟慢慢滑下一滴泪来。
只一滴,却似包含万千沧桑,千万浓愁。
北漠轻轻放下书,躬身退了出去。
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屋里那人依旧气息平稳,那滴泪却已了无踪迹。
在一路被侍卫们崇敬的眼光洗礼后,北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此时已近是晚间。做仆从啊,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是必须的,所以他今儿个虽早退了一会,却是聪明人的做法,否则庄主的喜怒哀乐都被你看去了的话,想来你离死亡也不远了。
“您回来了,辛苦了。”北漠刚进屋,北澈便迎了上来,淡淡地说着每日迎接他的话,手上却不闲着,将北漠脱下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又倒了杯水。
北漠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书,问道:“看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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