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远远亮起了车灯,光线刺破了冬夜的迷雾和漆黑。
终于来了,明楼松了口气。
但是待到汽车驶近,他发觉出来不对。
——只有一辆车子。
如果是南田洋子来了,不可能只带这么少的人马,他想。
车子停下来。跳下车来的是郭骑云,快步走到明楼面前。
“怎么是你?”明楼惊讶地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骑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上面写着王天风的名字。
“这是毒蜂走的时候给您留的信。”他把信递给明楼,“毒蜂说,您看了信,就什么都明白了。”
明楼快速展开了信,可是只看了两行,却突然觉得有点站立不稳。
明楼一把揪住了郭骑云的领子:“他怎么可以这么做,那个疯子怎么可以这么做?”
郭骑云不敢看明楼,只是看着远处江上墨色的波涛。
“长官说,是为了胜利。”郭骑云回答。
不,明楼想,这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阿诚居然和王天风联合起来将他诓入局中,而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察觉。
王天风的信中写道,就在他和阿诚为了最后的计划发生争执他以为阿诚负气出走的那天,阿诚其实去找了王天风。
原来,就连负气出走也只是伪装而已。
死亡之局已经定下,不可更改,可是阿诚依然没有放弃。
“我有一个将计就计,”他对王天风说,“但是我需要你的配合。”
王天风背着身不理他:“我跟你大哥从蓝衣社那会儿就认识了。至于你,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听说你之前在军校的时候一直输给我大哥,难道你就不想好好再跟他比试一次吗,靠着你自己的力量来夺一次军校第一的名头?”
王天风笑了:“那家伙还真是什么都给我往外说啊。”
然后他转过身来看阿诚:“不过你居然想要用私情打动我,你还真是看错我了。”
“那我们不谈私情,就谈大义。”阿诚说,“我大哥是军统秘密情报部门的重要力量,若有什么方法可以完成此次的计划,又不用牺牲掉他的性命,难道不值得一试吗?”
王天风坐下来:“你说,我姑且听一听。”
于是阿诚也坐下来。
“按照大哥本来的计划,最后一天他会要我打电话告知南田关于他乘船的码头和出发的时间,然后让南田故意截住他。我就反其道而行之,”阿诚说,“到了最后一天,我依然会给南田打电话,但是我要告诉她的不是大哥的行踪,而是我自己的行踪。我会告诉南田,明先生发现了我的背叛行为,因此要杀我灭口。所以我为了逃命,只好慌不择路地逃出了明公馆。为了怕南田弃我于不顾,不肯出手搭救,我得带上一点保命的东西。刚好在这个时候,邮差来送信,我在门口截住了邮差,知道了信的秘密,因此拿到了那张战区图。为了战区图,南田没有办法,一定会带着手下来找我。”
“可是,南田不见得一定会相信你手里的图是真的。”
“不,南田会相信的,因为我也要给她变个魔术。”阿诚说,“这个魔术就是我自己。”
这个魔术阿诚从第一天就开始变了,从第一天披上他的伪装开始。
阿诚曾在无意中结识过金林福——上海滩最有名的魔术师之一。
金林福身材臃肿,腿脚不便,总是穿着宽大的长袍,拖着脚走路,一边走一边喘。可是他有一个绝招,叫做大变鱼缸。沉甸甸的鱼缸,装满了水,里面几十条鱼,都是活的。当金林福在舞台上将它变出来的时候,总能引起满堂喝彩。
这个魔术其实很简单。金林福上台之前,会把鱼缸固定在双腿之间,用两膝夹住,然后用他飘逸的长袍遮挡,无论是走路,还是表演,都不会让观众看出其中破绽。
这个魔术同时也非常难。而且这种艰难,不可为常人想象。为了变这个魔术,步伐矫捷身姿灵巧的金林福一辈子都在扮演一个肥胖臃肿腿脚不便的人,无论是在舞台上,还是在舞台下。
金林福就是他的魔术本身。
而阿诚也一样。
一直以来,他都在扮演一个利欲熏心,厚颜无耻又贪生怕死的人。
这个世道里多的是像他这样的小人物,一点也不稀奇。
他们落在上海这座彷如漂在水中的城市里,就像是一粒灰尘落在汪洋上。那股子醉生梦死苟延残喘的气氛,和这个光怪陆离风雨飘摇的城市正合适。
而南田自以为看透了像他这样的小人物。
所以,当南田最终发现属于他的“鱼缸”的奥秘的时候,一定会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吧。
在他浓墨重彩的伪装底下,是信仰,是勇气,是鲜红如血的赤子之心,还有,可以为之舍身的爱。
——这就是他“最后的魔术”。
“南田自以为了解我,也认为像我这样惜命苟活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赌的。因此我就把我自己的命摊在牌桌上,赌她肯定入局。”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王天风问。
“首先,帮我准备一份和要给我大哥的假图纸一样的图纸,然后在万航路附近帮我安排一处房子,那里离大哥乘船的码头远,可以防止南田碰巧撞上大哥。哦,对了,房子里要有保险柜,带密码锁那种。还有,帮我准备炸药。”
王天风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阿诚的意图。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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