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人本派遣她先行入林巡查,可此刻她却一动不动,只顾凝着东面巫教的远山,用指尖掠开头发,一寸寸抚过自己脸上的肌肤。
她入了神,只觉着上一眼才看到昼夜相交之刻,山峦间腾出的青紫毒雾,下一刻眼睛睁开,孤月就已在天心了。
这份恍惚让她竟未觉察自己已被包围。待按上手中金梭时还是迟了一步,就在脊背所倚的树后,有一双绿底金线的袖子已悄然停在了她的喉前。
“真难得,许久不见,我们竟在这里相逢了,”绿袖中忽伸出一只手捏在下巴上,学着她方才的动作,撩开遮盖的发,缓缓摩挲在那半张溃烂的面颊上,“我时常能想起你来,只是不知这锥心的滋味,可还能让姑娘记得我吗?”
女子一怔,身子忽忍不住战栗,这日日入噩梦的声音只消听一听,就足当剜皮食肉。见她被吓住,那只手横跃过鼻梁,又滑过那侧如绸的脸,问道:“你恨我吗?”
受制者在突如其来的惊惧中忽又冷静,缓缓地摇了摇头。
“既已无恨,那姑娘,”那只手忽下滑悬于喉咙,“能带我离开这片抗毒林吗?”
他们这股巫教残兵在林中一直西行,可又每每回到远处。恐被人设了迷障,也怕温皇那索命阎罗追上,慕龙城这才赶紧捉了落单的苗兵询问这毒林奥秘。这一问,不想却打探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而他此刻按图索骥,所求的也无非是走出去,保住一条命罢了。
“凭你的行事作风,我也知自己难以活着离开,不如死之前给我一个明白——巫教已灭,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茹琳惑道,“难道是神蛊温皇未将你们这些余孽杀尽?”
“他奶奶的!”慕龙城咒骂一句,听到那个名字顿时喉咙一紧,强自压抑声音的颤抖,“那、那个狗娘养的任飘渺原来和他是一伙的,勾结起来夷了巫教全族——也对,他自小就弑父,还能指望这白眼狼能放过自己的亲族么?我们几个好不容易逃出来还碰到你这晦气……别耽搁功夫,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女子听罢冷笑:“原来就剩下你们这一小撮了。祸害遗千年,你倒是命大。”
扣在喉咙上的手又紧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咧了嘴,声音如墙根的苔藓般阴仄刻毒:“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带你们出去,但你们可能出不去了。”
“可能你们已经有喉咙奇痒,胸口滞涩的感觉了吧?呵,但不出一个时辰,你们就会发觉,烂掉的,可不止有喉咙而已——”
她的话音未落,身后杀气已至。女子也不甘示弱,红袖翻腾间手掌后取,指甲中匿的毒粉眼看就要刺入身后之人的血肉之中。可惜喉前那只手比她更快,指尖瞬间已逼出花青之色,即将划破茹琳的肌肤。可它到底还是未刺下,容得女子平静地宣布:
“因为这片树林根本不叫抗毒林,它的名字要更长些——”
慕龙城的身子已委顿。
“它叫噬心破毒林。”
一个红发男孩从慕龙城的背上拔出自己刚刺入的冷刀。他有些焦急,但看着这个面孔狰狞,正狂笑着的女子,一时也沉默着不去打断。
“冽风涛,你做什么?杀自己人干什么?快杀了这疯婆娘啊!”林中包围的人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吼道。
女子眼睛才从慕龙城的尸体上移开,注意到面前的人。
“请问——”
“哈哈哈!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带着你们走出毒林?休想!休想!巫教的残渣余孽都是一样!今天我就助神蛊温皇,叫你们尸骨无存!”
那名唤冽风涛的男孩在她尖厉的发言中纹丝不动,他的嗓音粗粝,已被毒气搅哑,坚持着涩声道:“……请问你可看到一个身着粉色裙的女孩打这经过?”
“你说什么?什么女孩,哪来的女孩?全都死了哈哈哈。”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那人本就绝望的面色又一惨,两道焦黑的液体从眼睑淌出,他抬手抹了,提刀继续向前行去。
他已盲了。
林中草木忽一响动,埋伏在暗的巫教残部瞬间劲弩齐发,攒射而出。
女子冷哼一声,无影金梭也已离手。
可惜它并没有派上用场。
“汀!”
又被什么东西弹开了。
不是巫教残众的剑弩。他们的箭还未发,人却已尽数仰面倒在地上。
“啪嗒。”
那飞来阻挡她攻势的暗器也坠落在草间。
是与她一枚一模一样的无影金梭。
“哼,一群蝼蚁!”
从深林里走来个披甲覆面的魁梧男子,他唯独露出了眉眼,可其中压抑的泰山将崩之怒已足使人胆寒。此时,这盛怒的将军终于停了步,徒手撵下一块树皮,只见那树干好似有生命一般,汨汨地淌出血来。
他将那诡异的树皮掷在地上,只说了两个字:“原因!”
——西苗兵士入林未受保护,却反中毒的原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正当藏镜人凑近要拎住冽风涛的脖颈时,女子忽上前一拦说道。
“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难得的,她敛了方才的戾气,对面前这个战神倒添了些坦白。
“将军应该明白,留我,我不会答,杀我,尸体也不会回答。”
她的话音落毕,掌风裹挟劲风而至。
终于要结束了么。
“你有解药,”那只宽阔的掌平摊,停在了她的面前寸许,“我丝毫未受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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