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飘渺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怅惘:“你总是问得这么直接,东瀛实在是勤学好问之国。”
赤羽却不容他顾左右而言他:“他很强?”
任飘渺似乎答非所问:
“据说他……来自邯卢族,六岁博览,毒术精湛,颇好炫耀,也由此引得邯卢族为忌族所惮,使得邯卢族陷入孤立。”顿了顿,吸进一口气,“八岁弑父,函其首献给忌族族长投诚,族长欣然受之,并纳其为义子。但,不出半年,忌族惨亏,族长身亡。之后,他自揽忌族雨神一职。可笑的是,其人身在何处,祸端便蔓延至何处。直至他十二岁时,我途经巫教。也是在此秋夕之夜,他被我用剑法将其驱赶出巫教。”
赤羽道:“你应该不是出于正义。”
任飘渺坦然道:“我只对强者感兴趣。”
赤羽道:“于是你借由对付此人之由,便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此地的恩人。”
任飘渺没有回答,却被赤羽下一句话震住:“如果这一切便是你的经历,那你当真无聊!”
“你——”
赤羽打断道:“此人听似阴狠可怖,但行事利落果断,难保不有其因。反倒是偌大巫教,竟容不得一个天才。”
任飘渺深深地看了赤羽一眼:“你说……他是天才?”
“是。”赤羽笃定颔首,“你亦是被其利用,与并无仇怨之人相斗,助纣为虐,不觉可笑?”
“定要有仇才能相杀?”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赤羽道,“还是你认为他不过是祸乱之源,和这些人同样蒙昧无知?”[7]
“我当然明白。我还知道,我之前是个从来找不到敌手的人。”任飘渺垂目,“而他也是。”
赤羽突然不再开口,怔怔地看着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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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神弈子注:天降孛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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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名巫觋由神殿前冗长的甬道行至祭台中心,忽地同时踏起禹步,口中振振念唱着步罡口诀,状若神祇。
而祭台稍下一层的石台之上,围聚了一圈头戴裹布,项穿银环的人。他们将手牵在一起,将顶端的祭台围住,一层又一层。
赤羽将目光再向下一沉,发现在那石台之下竟还有个凹陷。
其中之人,皆赤身luǒ_tǐ,暴露着突出笔直的肩胛,有人双手打着竹片,有人单手摇晃响鼓,那乐器响成一片诡异的音色,时而如同毒虫摆尾,时而又如长蛇吐信。
明明是在一个节奏之下的舞蹈,祭台顶端的姿态华美优雅,这些人的容止却似颠如狂,仿佛要将四肢百骸甩脱,飞至天际。
赤羽此前未见过此等令人心惊的招魂之舞。
“这既是仪式,也是表达信仰的舞?”
任飘渺颔首:“还是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一个简单的故事,无非是三界信仰。”他恹恹地继续道,“从前有一对兄弟,在冶游中互相赏识。惜乎一人被部落的族长追杀,另一个便决定替死,活下来的那一个呢,事情就比较多了。为表哀思,送走他的鬼魂,留其骨肉于天地,再引渡他的灵魄,便是你眼前看到的这三个台子所代表的含义。”
“你真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太简略了。”赤羽听罢,道:“总是要把现实实现不了的事情,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的逝者已亡,生者便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安慰自己。”
“因为你是个会听故事的人。”任飘渺忽略了对方面上的一点怅然,继续道:“然后,两个人化作两座山,孕育了巫教这个地方。”
“听起来,巫教是在情义中孕育出的一方土地。”
任飘渺嗤笑道:“也许。”
也许?
可还不等赤羽领略其意,那五人复又各安其位,将手中的锦盒放于祭台中心的一碟巨大的石盘上。
锦盒侧倾,笛声扬起,兔起鹘落间,五个匣中分别窜出了五样物事!
赤羽细细看去,乃是青蛇、蜈蚣、蟾蜍、蜘蛛、毒蝎,只是色泽诡异而鲜艳,恐怕它们已不同于普通生灵,早已入了蛊。
只见那看似最为稳重的蟾蜍,似见那在身边结网的蜘蛛不甚顺眼,蓄势后跃,毒舌前探,冲着蜘蛛就是狠厉的一下。
可蜘蛛也非凡物,毕竟身形较大,好斗心强,哪堪挑衅?便在高处借着长丝一荡而下,咬着蟾蜍的一只腿不撒嘴,直将对方的腿生生扯下吞吃。而蟾蜍失了一腿,灰溜溜地逃开,打算远避灾祸。蜘蛛则闷头继续结网,穷寇不追,不再理会。
这时候毒蝎也已有了动作,卯上了蜈蚣。而一直未动的青蛇亦为其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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