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适之失笑,他是在想些什么呢?太子殿下是他的主子,守着他本来就是该做的事情。
正如同这么多年来,正是由于他一点一滴所积攒起来的对太子的认识,才是最终决定他为太子效命缘由。有些人的命可以用钱买得到,有些人的命却只能用情感来换。
他站起身来,顺手把手里的书籍合上,然后按着顺序放置到书柜上,决定也好好偷个懒,在床上多睡一会儿。
要知道,这可是难得偷来的清闲。
与此同时,文华殿内,弘治帝捂着嘴在不住咳嗽,刘滔在旁边小心伺候着,地上摔碎的茶盏暂时无人去注意,脚边暗黄色毛毯上正滩着一块深色的水渍,那是刚才弘治帝忽而拿不稳茶盏掉落在地所造成的。
“皇上,还是唤太医过来吧?您不能再拖下去了。”刘滔难得多嘴,不顾自己谨慎的性格劝谏道。弘治帝从上个月底人便不怎么舒服,然而事情众多,他一直不愿意花时间去看太医,拖着拖着,现在眼见着已经越发严重起来。
弘治帝舒了口气,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他摆摆手,“你去唤人吧,不,现在还不成,等晚膳后再叫人过来。”刘滔知道隔间内几位内阁大学士还在等着皇上,不敢多嘴,点头退了出去。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有种莫名的不安。
等到晚上吃完饭去坤宁宫的时候,弘治帝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刘滔冒着风险,偷摸着去把太医叫过来了,等到张皇后听到门口宫人来报,说是皇上召了太医,美目里满满都是惊讶,“皇上,您身子不适,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弘治帝暗地里狠狠地瞪了眼刘滔,刘滔连忙眼观鼻口观心,直接当做自己不存在了。这边张皇后在嘘寒问暖,弘治帝也不能当做没回事,到底还是让太医给他把脉了。他心里原是真的不在意,可等把脉的太医换了三四个,每个都额间发汗的时候,弘治帝顿觉不对。
他抬眸看了眼正担心望着他的张皇后,又低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太医,面上沉稳,私底下却在衣袍的掩饰下用脚尖踢了踢身前的太医院堂上官。在堂上官的眼神与他接触后,弘治帝隐蔽地以眼神示意了下张皇后。堂上官嘴里的话还没吐露出来,便意会地吞了下去,冷静地冲两位说道:“回皇上,娘娘,皇上的身体的确是有点小毛病,只要好生休养便可。不过臣还是得与几位太医商讨一下,给皇上开个方子。”
张皇后闻言总算是放下心来,看着弘治帝嗔怒道:“身体不舒服便不要拖着,虽然朝事重要,可你是皇上,难道也不需要重视下自己的身体吗?”皇后的怒气,就连弘治帝也不敢接,他讪讪地坐在皇后身边劝慰了张皇后半天,才让张皇后重开笑颜。等到夜色渐晚,张皇后回到内室去卸妆换衣之时,弘治帝这才去偏殿见那几个被他留到现在的太医们。
偏殿内几个太医都面色揣揣,眼见着弘治帝过来,几人在见到皇上那一刻便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臣无能,竟从皇上的脉象中觉察到了油尽灯枯之势。”皇上的身子骨一向虚弱,却从未到今天如此的境界。他们几个在偏殿商讨了这么久,却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法子。弘治帝的身子虚不受补,如果他们贸贸然行事,怕是会导致恶果。
弘治帝向来不爱找太医,前些年他偏信李广,找了不少所谓僧侣道士炼丹,从根子里带来的虚弱遇到这些丹毒,致使身体更加孱弱。后来弘治帝不再吃这些东西,却也不喜欢太医时常诊断,每每到了实在难受之时,才会让太医前来,这也是太医们无法及时发现的缘由。不过后面的话语就无人敢言了。
弘治帝寂静似雕塑一般站在原地,面上毫无表情。许久后,跪在地上的太医们才听到皇上的声音,“可有把握救治?”
“这”堂上官一阵迟疑,不敢直言。
“嗯?”弘治帝轻哼了一声,太医们顿时背上发寒,不敢再拖,正官连忙说道:“皇上,臣等并无确切把握,只能,只能尽力施为。”即便在性命的威胁下,他们也不敢说出句准话。这人的身体到了灯枯油尽之时,就如同神话中所说的仙人五衰一般,已经是到了无法扭转的地步!
“咳咳咳咳”随着太医们的话音,弘治帝忽而剧烈咳嗽起来,那撕裂沙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竟让人觉得凄厉。刘滔连忙上前扶住皇上,却被弘治帝一把挥开。
“这件事情,除了现在这殿内所有的人,决不能让其他的人知晓。如果让朕知道有谁走漏消息,就直接给朕殉葬吧!”弘治帝的声音并不大,却比今夜的寒风更加阴冷,冻得人浑身颤抖。
“遵旨——”就连弘治帝身后的刘滔都跪了下来。
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刘滔忽而想起那位桀骜不羁的太子殿下,内心忽而发颤,堵得慌。就算有那焦适之在,可若太子不再只是太子,到时候,还有谁能管得住吗?
这天下,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天下,更是许多希望的天下。
“咳咳”弘治帝又闷咳了两声,才强忍着喉咙的痒痛回到寝室,见着张皇后换上家常舒适的衣裳,坐在梳妆镜前轻轻地梳着三千青丝。他慢慢地走过去,看着镜子中两人依旧年轻的容貌,轻柔地接过了张皇后手上的木梳,一点一点地给她梳发。
张皇后美目中泛着喜意,就连一颦一笑都带着弘治帝熟悉的弧度。
屋内是如此的温暖,然而屋外却是大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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