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近日面色难看,定是有些心事。”慕容令与慕容垂进了府门,突然这样说道。
“我会有什么心事?”慕容垂漫不经心答道:“只是天气乍寒,睡得不甚好。”
“今年冬天的确比以往冷一些。”慕容令说:“不过我观父王并非是因天气的缘故所以睡眠不稳,当今陛下不谙政,而太傅妒忌贤能,巧在父王方为国家退晋军,有盖世之功,恐怕在朝中是愈来愈难做了。”
慕容垂看了他一眼,又伸头向四周环顾,周遭寂静无人,这才轻咳二声说:“你如何知道的?太原王与你说了些什么?”
慕容令诚实地摇摇头道:“太原王未与我说什么,只是临走前抓着我的手示意了我。”
慕容垂低下头,抬起一只手扶在额头上,半晌才说:“的确如你所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不如让我听听你之所想。”
慕容令沉了一口气,这才放开了说:“父王竭心尽力为国事,在阵前破虏杀敌才使上位得来如今的安宁,此刻却无以在朝中国内立足,依孩儿看,太傅专权,太后又以妇人之身屡次干政,陛下暗弱且对父王亦存忌防之心,父王处境,危不可言。”
慕容垂随着他的话再次将眉头拧起,一边点点头,又说:“我不忍做出骨肉相残的事情,在你看来,我们可有别的出路?”
慕容令想了想,答道:“父王想要保全性命,又想不失大义,为今不如先逃到龙城去,到后再遣人向陛下谢罪顺便痛陈太傅与太后密谋一事,若大幸能得陛下明察体恤,自然就能回到邺城来,就算……不得宽恕,多少能据龙城自保,不至招致不白的杀身之祸。”
慕容垂长久地将目光锁在他的身上,慕容令也一幅坚定恳切的模样回看着他,慕容垂突然伸出手到慕容令的头上,叹了一句:“何时令儿都这样大了,这些道理竟比我还懂得多一些。”
慕容令低下头去,任他抚摸。
“知道我为何不愿杀了太傅与乐安王?”
慕容令抬起头看着他,道:“父王高义。”
“什么高义不高义……”慕容垂笑了:“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一隅两道人影许久才散去,风吹过来,像狂吼不绝的妖怪,只这一声音在响,周遭便显得诡秘。终于从树后传出一声长长的舒气声,慕容麟松懈了身子,顷刻坐到了地上。
“大王,您说什么来着?”
慕容评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我说什么来着?”
“您说等到吴王回来的时候,外面那棵树另一边的叶子,就都掉光了。”
“还没掉光吗?”慕容评问。
“还没呢。”
慕容评被他这轻快的语气一刺,眉间耸动一下,抬起下颔示意着眼前的几扇窗子:“我不信,你去给我把窗打开,我要亲眼看看。”
“您还不服输哩。”那下人笑嘻嘻地说,迈开步子到窗前,一扇扇打开,外面的光景露到人的眼前,连大风一起,这乍一来叫慕容评浑身一寒,赶紧紧了紧身上的披衣。
“这天怎么这么冷。”
“大王,今年的天格外冷,比去年还要冷。”
慕容评没接这话,侧了身子左左右右地打量那一棵树,甚还揉了揉一双昏花老眼,定了睛地仔细去看,半晌蹙眉道:“不对啊,这树明明已经掉光了叶子,难道是我眼花了?”
“那还真是您的眼花了。”下人说,上前来扶起他,一起到了窗边才指着树上给他看:“大王您看,那里不是还有一片没落吗?”
慕容评虚了眼眸,果然是一片未落的枯叶,边角卷起,被风一吹便剧烈动摇,即便如此,却还强扯着树枝不肯松手。
“这是树叶吗?不是你做上去骗我的?”慕容评说。
“千真万确啊,大王。您若不信的我,我扶您到外面看看去。”
“走走走。”慕容评迫不及待地撒开他搀扶着自己的手,立刻就向外面跑去,到了树下再看,真真切切,就是一片枯叶。
慕容评的脸色泛起潮红的颜色,唇齿颤抖,看得那下人屏去了笑颜,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一步。
慕容评倏忽踮起脚来,伸手一把抓向那树叶,这下总算彻底扯下了这叶最后一丝命数,掌心合拢,狠狠一碾,面上总算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语气也和顺起来。
“这下不就好了,这棵树的叶子,算是全掉光喽。”
说完将手伸开,那脆叶已被碾成了渣末,手一斜,纷纷落到了地上。
慕容评转身,进了屋里。
第三十四章 决心
“儿啊……”
慕容楷回到府上之时王太后正立在门前等他,仓促解了披风摘了风帽,快行几步到了她的身畔,慕容楷皱眉似责怪道:“母亲怎么站在风口呢?您身子本就不好,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王太后捉了儿子的手放到手心试图温暖,却不知自己的一双手也冷得像两块寒冰。慕容楷转而搀起她,母子一同入了屋内。
“你不必为我操心。”王后对慕容楷说。
“儿如何不操心?”屋子里的炉子蹭蹭蹦着灼眼的火花,下人合上盖子,慕容楷于是扶着母亲坐在一旁的近处,说:“母亲难道不想看我子孙满堂?为何王妃才初有孕就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王太后轻轻摇了摇头。
“子孙后代的事,即使我寿命再长久,也看不全、管不全。”
慕容楷一滞,眼中不知是不是被炉子熏出的泪水,攀住落下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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