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一片安静。
片刻之后,只听一个声音自林中回答道:“圻山是王族之地,禁止狩猎。各位还请下山罢。”听声音是个年轻人,语气柔和,却带着一种置身世外的冷淡。
“王族之地?”弘瀚撇嘴冷笑:“天都之外哪还有什么王族之地?我们偏要在此行猎,你待如何?”
林中一时没有回答,不知是答不上来还是怎的。然后,明暗的枝叶光影间,缓缓走出一个人。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容色淡然,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衣布衫,在一地的枯枝败叶中走的毫无声响。
弘瀚微微挑眉,能在枯枝中落脚无声的人必然是个高手,而如此年轻的高手必然很值得警惕,但他心里第一时间的想法却是:这人好干净,干净的就像透明的。
少年手中握着一支箭,正是弘瀚方才射向林中的那支,然而吸引众人目光的,却是他手背上无法忽视的醒目烙印——这是一个奴隶。
少年看了看弘瀚,又看了看侍卫们,目光掠过马鞍边那许多野物,黯然叹道:“诸位已经收获颇丰,不如就此下山吧。这些猎物可自行带走,切莫再来了。”他语气温和,若非语调平淡,简直就是好言相劝了。
侍卫将马鞭啪的凌空一甩,喝道:“大胆奴隶!西炎伯来访,还不快去通告你家主人!”
少年却面露疑惑:“西炎伯?”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尊号。
侍卫们顿时就恼了。
也不怪这少年孤陋寡闻,西炎这个称号,却是之前没有的。
西炎原本不算是个国,不过是西境一片荒城,羌戎杂居,流匪出没,也就近十几年渐渐收归于弘氏,自称了炎国。赶上去年吴候叛乱,天子广发诏书,号令诸侯群起平叛。弘瀚新登国主,十分的向往中原,便带了两千人入关,夹杂在十几万人的平叛大军中混了个脸熟。天子倒是大方,战后便顺水人情的给封了个伯君——这才名正言顺起来。只是正统的中原诸侯,谁也不拿他们当回事。
弘瀚一抬手,止住了众人喝骂。他这些侍卫衣甲混杂,只有红披风昭明身份,却都十分的令行禁止,齐齐看着主上。弘瀚舔了舔嘴唇,笑起来,故作客气道:“你家主人可在山上?”
少年思索之后,才缓缓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可思索的。
“无妨。”弘瀚漫不经心的从箭囊中摸出剩下的最后五支箭,“我刚在中原转了一圈,照你们中原的规矩,猎取别人的奴隶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给些赔偿就是了。”他一抬臂,五支箭齐齐搭弓,瞄准了青衣少年,眼神骤然锐利。
方才定是这少年藏身于茂密林中,几次三番阻止自己猎鹿。如果没猜错,这是皇家留在圻山守护皇陵的人。能仅凭松果就弹歪自己的箭,弘瀚对此人很有兴趣。
少年却连睫毛也不瞬一下,仿佛被利箭所指的并不是自己。他静静的看着弘瀚,目光清亮,声音仍旧淡然道:“圻山以山门为界,之上乃是王族之地,不该如此喧哗,也不可行猎。”他目光扫过对方的箭囊,“箭矢用完,便请下山吧。”
他声音不大,有一种温柔劝慰的态度。弘瀚不过距离二三十步,自是听的清清楚楚。但他看中的东西,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弘瀚目露寒光,再不拿捏分寸,弓拉满,手指一松。他用的是罕见的铁胎硬弓,上的是牦牛筋弦,使的是五箭齐射的绝技,杀意凛然。
众侍卫都倒抽一口凉气,暗道可惜,将军已经动了杀心,少年奴隶不死也得重伤。
两人原本相隔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电光火石之间,却并没有箭矢入体的声音。
四支箭矢擦着少年的左右肩和两侧衣角飞过,带起一阵疾风。少年没有一丝的移动——无论他往哪边移动,都必将撞上一支箭。然而若他不移动,固然不会被那四箭所伤,却会被中间一支箭贯穿心口!
动了,必然重伤。
不动,必死。
那支箭停在了他心口,确切的说,是距离心口一寸的位置——被一只手握住了——那手背上烙着清晰的奴隶烙印。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火鸟图腾,正是王族皇家的标记。
他果然是皇家留在圻山看守皇陵的。
箭的力道很足,被握住之后还在他手中挣扎前行了一段,触及他的衣服才勘堪停住。
少年微微蹙眉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箭。他的手掌被箭杆划伤了。那箭的箭头是精铁打造,侧面亦有刃口,力求杀敌,就连箭杆上都纵刻着深痕,是为了在飞行中迅捷稳定,刺中敌人后也可有放血之效。中原是没有这样的狰狞的箭的。
少年微微蹙眉,将箭轻轻搁在身边的石头上。他向众人点点头,仍是语调温和,丝毫没有生气,就像是好脾气的人在劝慰调皮的小孩。“箭用完了就下山吧。以后莫再来圻山狩猎了。”留下这一句,少年便隐入林间不见了踪影。
十三叔走上前捡起箭矢,交给弘瀚。“将军……”
箭杆上粘有丝丝血迹,这粗粝的箭杆划破了少年的手,却仍被他轻描淡写的空手接住了。弘瀚舔了舔箭杆上的血,望着少年消失的林间,斜斜的笑起来,目光中野性毕露:“走,下山!”
第2章 闯
允从小就是个温柔的人。
他从不发脾气,总会尽力替别人着想,遇到事情先找自己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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