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嘴角带着淤青,衣衫不整,扣子飞走了一半,露出几个被扯得变形的洞,脖子上不知道让谁挠了一爪子,留下三道血痕,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笑容,活像熊孩子刚砸完别人家玻璃,“得意凯旋”。
他身后,大约十几个小青年被一根麻绳绑成了一串蚂蚱,形象更为惨烈,有一位甚至连裤腰带都不翼而飞,鼻青脸肿地拎着自己的裤子,一步一蹭地。
胖姐肩头上扛着个重型的激光枪——大概是扣下扳机能轰飞一扇加厚铁门的家伙,铁面无私地跟在旁边监工,见那一串被绑来的蚂蚱谁腿脚稍慢,就用上前用枪口杵上一下。
拎着裤子的那位被她打中手肘麻筋,猝不及防地一松手,现场发生了事故——
只见他的裤子飘然落地,露出两条腿毛茂盛下肢……并一条画着恐龙的四角裤衩。
陆必行和恐龙面面相觑片刻,一头雾水:“请问贵基地这是……什么风俗?”
“这几个人都是自卫队的,跟我一个排,”周六一边说,鼻血一边往下滴,他满不在乎地伸手一抹,没擦干净,还伸长了舌头舔了几下,含糊地说,“我今天早晨让他们跟我来,他们不肯,我只好挨个跟他们决斗。”
陆必行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一个非常复古的词:“不好意思,挨个什么?”
“决斗,胖姐和放假他们都是见证人,”周六说,“谁输了就要听对方的,认对方当老大。”
陆必行点点头,数了数麻绳上拴着的人头,有点感佩地说:“这么说你一上午打了十八场架,没有败绩,真是英雄。”
周六傲然一笑,刚想摆手说“不值一提”,不等他把造型摆好,汹涌的鼻血就再次飞流直下,周六连忙立正仰头,双手捧起了自己决堤的鼻子。
陆必行目光扫过那一串麻绳绑来的“壮丁”,心想:“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所以我为什么不趁着昨天的无敌状态把他们挨个揍一顿?那么文明干什么?”
这时,旁边的放假直眉楞眼地替周六开了口,他说:“我们是来找你的。”
陆必行一愣。
“你昨天说,谁不想就这么死的,今天到机甲站台来找你。”放假说,“我们来了,自卫队服明天再开始穿行吗?”
电影老太说嘀嘀咕咕地说:“我这么大年纪,可不管干活,我就是来看看。”
胖姐说:“我还要做生意,只能中午以前,午饭以后来一会。”
豁牙老头猥琐地笑起来:“咱们先修音响不行吗?”
黑暗中碰撞过无数次的燧石终于迸出了微小的火星,这是基地第一批站出来的,一共三十四个人,尽管小一半是中老年人,而青年们则基本都是迫于周六的武力胁迫,一个个好像为了诠释“歪瓜裂枣”而生。
但他们仍然是这漫无边际的荒原之上,一点星星之火。
基地的居民好像住在沙丁鱼罐头里,空无一人的机甲站却占据了一半面积,对于三十多个人来说,显得相当空旷了,互相联系都要靠内网。白天跟着机器人干活,机器人们效率超高,铁面无私,遛狗似的把一群手残废物遛得团团转,时不时听见四个学生中的某一个狂奔而过,追着陆必行喊:“老师,这一步是不是这么算……”
傍晚,能源塔开始坠落,天空颜色渐深,学生们总算完成了自己第一次作业,横七竖八地躺在机甲站台上的空地里,突然,旁边的应急灯打开了,陆必行像查房的教导主任一样无情地走过来,在两个男孩的小腿上各踹了一脚:“起来,今天的课还没有上。”
怀特四肢着地,死狗似的看着他:“那我们今天一天是在干什么?”
陆必行理所当然地回答:“补作业啊。交作业迟到耽误课,当然要在放学后补回来,你们以前的学校不是这样的吗?”
他们以前的学校要是敢这样,老师早就被人套麻袋暴揍了。四个学生各自摊开一张如丧考妣似的脸,沉痛地跟着他往机甲站台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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