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忙之中接到鹭岛发来的邮件和照片,周子骞才将那一脸内敛自持收起来,眉目间流露出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驰神往。他就像一个中毒至深的瘾君子,而照片里仅仅被拍到侧影的人既是他的毒也是他的药。只有看着他,感觉到他的存在,他才得到片刻安宁。
再次接到安国栋的邀约时,周子骞没再拒绝,只是在电话里歉然表示,工作行程排的太满,他只能挤出一小时和安国栋喝杯茶,吃饭就不必了。
为了配合周子骞的时间安排,安国栋只好把见面地点改成了广宇附近的一家茶楼。以往对他恭敬有加的后生晚辈这次是卡着时间来的,虽然没有迟到,但也没有先到。
“uncle,不好意思,出事之后我就该跟您好好谈一谈,可公司里事比较多,我实在脱不开身。”周子骞话说的谦逊恳切,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愧疚不安。
面对两鬓斑白的安国栋,周子骞想到的并不是这位年过古稀的父亲在儿子出事之后心力交瘁,老态毕现,而是他的儿子把犯下的错作过的孽全部都忘了。
一个既愚蠢又恶毒的人怎么能如此幸运?不仅性命无虞,还把那些有可能折磨他很久甚至于一生的恩怨忘的一干二净。如果他一直想不起来,那岂不等于如获新生?就算有人把那些过往告诉他,他也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麻木无感吧?
在刚刚得知安呈轩失忆的时候,本该松一口气的周子骞就是这种心理。他当然知道安呈轩失忆对自己百利无一害,可他就是愤恨不甘。安呈轩的愚蠢和那些扭曲的嫉恨差点要了叶涛的命,叶涛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康复了,甚至于他的一辈子已经不剩几年了。这样的嫌怨要他怎么一笔勾销?他做不到,他无法饶恕安呈轩,就像他不能原谅伤害过叶涛的自己一样。
安国栋做了一辈子生意,大小风浪历经无数,可以说多棘手的事多难缠的人他都见过。就算周子骞再如何不露声色,在饱经世故的老爷子面前,也是个不很难揣度的后生。他看得出周子骞积怨很深,但也不好说他不是。毕竟人家捧在掌心里的幼侄没了,就算是因病去世也不能说与被绑架毫无关系。
“子骞,既然你这么忙,客套话uncle就不说了。”主动邀约的安国栋没有佯装沉着打太极,眉目间的憔悴和斑白的鬓发让这个精明难对付的老商人显得比以往要真诚些,“你也知道呈轩是我的老来子,小时候身体又弱了些,我和你aunt不知不觉就把他宠坏了。他做出这样的事,你怪他理所应当,就算你怪我教子无方我也无话可说。我不会为他狡辩什么,也不会推卸责任,只希望你念在他曾经一心帮过你的情面上放他一马。”话音顿了顿,再开口语气依然,但话中意味却不同了,“他是犯了错,但也受到教训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我们各让一步,让这件事过去吧。”
“uncle,我并不想不依不饶,可他不许我退让。他亲口承认绑架云溪的录音您应该听了不止一遍吧?换成您,您会原谅一个害死自己至亲并且毫无悔意的人吗?更何况他不止没有愧疚不安还非常得意。”周子骞淡淡喟叹,“如果我退让就要踩进云溪的棺木里踏在他的尸骨上,这一步太难让了。”
周子骞语轻言重,惹得安国栋心头一沉,但是随之皱起的眉眼里没有流露出心间的沉郁,只显出了无可奈何:“如果他还记得那些事,不用你要求,我自然会带他去云溪墓前跪拜悔过。可是他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他都忘了,在这种情况下告慰逝者不会让逝者安息,恐怕还会扰了云溪轮回路上的清净。”
“我可以不要他的悔过,但是他的偏执伤害了无辜的人,这点谁也不能否认。他忘了以前的事不代表他性情也变了,就算是为他着想,您也该重视这个问题。”周子骞懒得回视老狐狸暗暗揣测自己的目光,直接拿出一张名片推了过去,轻描淡写道,“这家疗养院的条件很好,您不妨把他交给专业的医护人员照顾两年,等他的身体和心病都康复了再带他回香港。”
安国栋的脸色全冷了,褪去虚假平和的眼睛阴郁而犀利:“子骞,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周子骞推荐的这家疗养院就在城郊,是一家私人康复机构,大老板是广宇的股东,与周子骞交情匪浅。虽说疗养院的条件的确不差,可精神病院哪里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如果在一个形同监狱并且只能与精神病人为伍的地方待上几年,好人怕也被逼疯了。
“先把事做绝的是您疏于管教的爱子,事到如今您还一味的维护他,不想他良心不安,不让他知道他犯下的错,只要求受害人以德报怨……”周子骞从袅袅茶香后挑起眉眼,眸中噙笑,笑意寒凉,“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了,而是恬不知耻,为虎作伥。”
安国栋猛地一拍桌案,本想怒斥周子骞,可对上他淡漠之中透着轻蔑的笑眼,竟是连句不识好歹都骂不出口。这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得势的周家小少爷了,他心思缜密,行事狠辣,最主要的是他接管了周家所有的权势财力,如今势头正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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