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中还提及“亡国叛将”,尽管是寥寥两句带过,但论及皇帝家事,以府尹从三品的官职而言,实属少见。
李朗将奏折搁回原处,令内官退下,摇头笑叹一声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练湖’之事,且待彻查清楚再议,若真是天谴,朕自会颁罪己诏。”
他无意在怪力乱神一事上过多纠缠,也未有严词厉色地斥责上奏的江林府尹,退朝之后,在御书房内将魏一笑召来,不无烦躁地问起“练湖”查访之事,道:“明察不得,便令皇城司配合暗访,这事必有蹊跷,要我笃信鬼神之说,是万万不能!”
魏一笑领旨,他已听闻朝堂上的风波,此时也道:“那‘练湖’两桩异事,都有佛号流言穿出,如今那江林府尹又点出那大崇恩寺,若非神佛显灵,莫不是世外清净的圣地,也牵扯其中?”
李朗点头,他适才一见奏折上的“大崇恩寺”,即刻便省起昔日与赵让在承贤宫东湖畔彻夜长谈时,也对这地方起过疑心,当时赵让还曾问及魏一笑可信与否,现下却是这两人皆认为那座寺庙诡谲莫名,倒也算“英雄所见略同”。
“但那大崇恩寺是先祖所扩建,连寺门牌匾都是御笔亲书,有这一层关系在,不好大张旗鼓地查探虚实,还是交由皇城司来办为妥。若是有必要,朕也不妨亲至那寺庙中,看有无神通广大的鬼魅藏身——你明日令麾下禁军,彻查‘练湖’,不止是湖畔,方圆十里,尤其是环山深处,全不可遗漏。”
“臣遵旨。”魏一笑并不退去,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见皇帝神情已趋平和,便直言道,“陛下,以臣所见,实不适宜将南越援兵交由赵贵妃。陛下把此人纳入后宫,已属破天荒的皇恩浩荡,后宫之人再委以军政要务,滑稽荒唐不说,还危险得很,那人……总不似个忠臣。”
话到末尾,直截了当,魏一笑并非不愿婉转,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说法,脱口而出,倒最是他内心所顾虑。
李朗闻言,只是淡然笑笑,看向禁军头领道:“一笑,世人眼中,你我皆非正人君子。再者,你当初决意投奔于我这不成气候的末位皇子,你我之间互有信诺,放眼当今东楚,无人能取我而代之,你说是否?”
魏一笑见皇帝道出昔年之事,心知这次的谏言又将落空,他委实不明白,那赵让是有何种能耐,可独占君宠,蛊惑君心为己所用?
这般下去,岂不是前朝后宫此人皆能一手遮天?危害之大,较皇帝现在一心扳倒的权臣只有更烈,皇帝深谋远虑,胸怀韬略,为何偏偏就这点看不透?
而自己,浅薄些论,荣华富贵系于皇位能安稳多久,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还待再劝,仿佛印证魏一笑的担心般,皇帝的贴身内宦进来,引入另一名品高的内臣,那内臣静静地跪在旁侧,直到李朗开口,才磕头回话。
原来此人奉皇帝暗谕,自赵让失踪那日起便身负察查冷宫在内的后宫乱象。
说是乱象,并不为过,短短一夜,便又生了两件大事:冷宫失火,以及承贤宫中那位赵贵妃的妹妹又神秘失踪,虽不能确定贵妃已知其中缘由,但承贤宫内已是下了封口令,严禁外传。
这两件事接踵而至,饶是李朗素来功夫到家,轻易不在臣下面前露出声色,也不禁愕然失语,喃喃道:“这……怎么回事?”
魏一笑见皇帝失态,知他心中实是迷惑,虽不再多言相劝,毒意却已滋生,既然给了赵让出宫的机会,那人不识好歹,也就莫怪手下不再留情,总而言之,此人绝不可留在皇帝身边,令君主心生动摇。
然而动摇之人并非只有李朗一人,身在后宫的赵让,同样既感迷惑茫然,又倍觉苦楚,百般滋味,齐齐涌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恭恭敬敬下跪叩头的幼龄弱质太子,怔然不知如何回应。
上回见这太子,他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孩童状,肆意亲近着他,而今这张五官相同的小脸上,已不见多少天真烂漫,酷似其父的眉目间,凝着成人望之心疼的悲意,赵让不由想道,这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生在帝王之家,何其不幸!
小太子跪伏在地,带着哭腔,但仍算口齿清晰,向赵让求道:“贵妃,贵妃,您带我去见见母后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哇,好险,没有违约……
对这两头明明算是心心相印但是又互相隐瞒猜疑的主角,我已经无言了。
还是去写甜蜜宠文好啦……
第76章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
赵让将太子搀扶起身,稚子再按捺不住满心惊恐惶然,“哇”地一声,顺势扑入赵让怀中,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中断断续续地泣道:“母后……母后不要我了……呜呜……”
他越哭越是伤心,起先那声音仿佛“振聋发聩”,不多会儿,便童声喑哑,啜泣不休,胸口则急速起伏,赵让见太子小脸憋得通红,不敢怠慢,忙将他抱起,令孩子的头伏于肩头,运力为其顺背,五六回之后,太子终于缓过气来,精疲力尽地蜷在赵让臂弯之中,瑟瑟发抖。
赵让不由皱眉,太子轻若鸿毛,涕泪纵横,更让他对这小小储君的孱弱深感不安,于国于私,独子境遇这般凄楚,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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