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经过了一个学期的煎熬,江浩然的寝室终于奔小康,安上电话了。
“他妈的,”陈文硕骂骂咧咧的,朝缩在墙角站着的王建军瞟了一眼:“马上放假,今天装电话有鸟用。光便宜某些放假不回家的人。”
寝室像极了一个小社会,细胞和细胞之间常有不对付是,两天前,陈文硕和江浩然在厕所抽烟时被纠察队逮了个正着,据徐征他们的说法,当时整个寝室只有王建军一个人不在,于是陈文硕认定此事与王建军有关,声言背叛社团的就应该家法处置。
“家法个屁。”江浩然说:“你穿的是军装,这儿也不是铜锣湾。”
“那你说咋办?总不能纵容他窝里反吧。他上次申请入党你还替他在教导员面前说好话……”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江浩然拍了拍陈文硕的肩以示安慰:“微积分作业写完了没。先拿来我过目。”
“我还等着抄你的呢。”陈文硕笑道。
考微积分那天,王建军作弊让考官给抓了个正着,其他学员面面相觑,似乎都没看到究竟是谁把那张纸条扔到王建军脚边上的,没有证据能证明有人是王建军的共犯,教官因此判定,是王建军自己带着小抄入考场,若不是念在他平时表现不功不过,一次作弊也可以请他卷铺盖走人。
事后徐征安慰王建军,被通报批评总比被开除来得好,其实作弊的人不止他,真是倒霉才被抓住了。王建军说,每天训练这么累,自从第一次紧急集合开始,他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上课哪儿来的精神听讲啊,不作弊,怎么办?
“其他人人缘好,可以口耳相传,我知道没人肯帮我,只能靠我自己。”
“啊?小抄真是你自己做的啊?”徐征好奇地问,他本以为是江浩然还有陈文硕在报上次被算计的仇,还有些内疚呢,都怪他多嘴,一时冲动告诉了江和陈,其实王建军的出发点不一定就是为了邀功,没准只是为了给江陈二人一点儿小小的警告呢?毕竟抽烟本来就是违纪的行为,既然他们都选择了军校,服从纪律不就是天职吗。
王建军一味地点头:“嗯,是我自己带进去的……和别人没关系。”
江浩然和陈文硕已经收拾好了回家的行李,总共也没多少东西,来的时候他们都意气风发,然后在双腿迈出校门的那一刻,却又都忍不住深深地呼吸着,蓝天,白云,人,动物,就连马路边的电线杆也一并纳入了视野,存进了脑海,仿佛他们都被关了十年似的,在宝贵的自由面前差点儿跪下了。
“纸条是你做的吧?”陈文硕临走前笑问。
“我还以为是你做的?”江浩然没什么反应。
“哥啊,你真高估我了,我自己能把试卷写完就不错了,还有功夫做小抄呢?”
“谁做的都无所谓,他要捡起来就是他自愿的。”
“说得对。又没人逼他……”陈文硕一语双关地感慨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江浩然说:“来军校以后,我的心比以前狠多了,和你呆一块太久,近墨者黑。”
“狠才好。”陈文硕很理所当然的语气:“我他妈最讨厌活菩萨,发誓不跟慈悲为怀的人做朋友。”
2002年a市的冬天风雪交加,江浩然一家子按惯例要到海南过年,大年三十的晚上,阮悠游在烟花炮竹声中给他打电话,在老婆跟前,江浩然永远发自内心地快乐,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即便耍狠也只是在床上,与在军校那个被规定和人事锻炼得越发强势腹黑的他有些判若两人。两人互相承诺在新的一年要对自己更好(别的情侣都是对对方更好,他们俩搞特殊化的原因在于,对对方的好已经毋庸置疑了),说完一句i love you,江浩然转身发现老妈就站在他身后,院子里的烤架仍在烧着,木炭噗呲噗呲地闪着火星。
“你是同性恋吗?”他老妈看着他问,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江浩然说:“这是我的隐私。”
“是你的隐私。”他妈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不过作为你老妈我还是想问一句,阮悠游是男生吧?你和他打电话这么卿卿我我干嘛?”
“我和蔡鹏飞也卿卿我我,卿卿我我怎么了,你和你那些好姐妹不也是搂搂抱抱亲亲?”
“江浩然,你已经十八岁了,很多事情按说我不应该再管,就像你说的这是你的隐私……事实上你长这么大,我也基本没有侵犯过你的隐私。不过我必须声明一点,就是我反对,非常反对你把感情当成游戏,我知道你会说你不是那种人,不过你在我眼里并没有你自己认为的这么懂事儿,你长这么大最认真的事情,除了足球就没别的了。年轻人什么都想要尝试,这我能理解,我也觉得人这一生,就是一次过程,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多一点体验,不坏。但我希望你不要把体验变成了放纵,不要把新奇的就当成有个性的。”
“妈,你想多了。我刚就是和你开玩笑。”
江浩然这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他妈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感到惊慌,不安,隐隐还有些内疚。
“你和你爸一样,你们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江浩然他妈别过脸,握住铁钳子拨弄着已经快变冷的木炭。
江浩然本能地想反驳,但他命令自己平静了一会儿:“妈,今天不是过年吗,你怎么唉声叹气的?好吧,我们家就你是大人,我和我爸都三岁,你是我们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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