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然现在是中尉,带一小撮兵,和他搭档的指导员已经来了两年了,姓伍,叫伍声。
伍声平常喜欢看电影,是个移动的电影资料库,平常除了看电影以外就是喜好在电脑上玩扫雷,口头禅是,我只是一个演员。
至于带的那些兵,他们普遍用看偶像的眼光看待江浩然,表面上每一个都崇拜他崇拜得五体投地,至于背地里有多恨他,这就不好说了。他们有的天真,有的老油条,共同点是大多来自农村,都希望能当一辈子兵,起码比回家种田好。
每天早晨,江浩然都会亲自到每个寝室去检查每一个人头,那种心情,用伍声这个电影爱好者的话来形容,就是一个都不能少。听到一声声队长好,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了,江浩然即便不感觉热乎,也起码不会更冷。由于环境的恶劣,有些新来的士兵会企图在半夜偷偷溜回家。被江浩然逮到之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队长竟然会冒着大风雪半夜在外面巡视,傻乎乎地问,队长,你是不是在梦游啊?被削了一顿,有胆大的想和江浩然比划比划,往往还没动手已经被其他人拉住了,之后的工作就交给伍声去做。伍声负责和大家讲道理,而江浩然负责唱白脸,在伍声的衬托下,江浩然的恶人形象越发深入人心,有些兵远远看到他就立正了,还有些会巴结的,喊他首长都喊得出来。
在白市的头一年,江浩然总体过得还是很充实的,他忙着适应他的新形象,不再是军校那个靠嬉笑怒骂镇住其他人的富有个人魅力的班干部了,而是一个铁面无私的队长,其实谈不上什么魅力不魅力的,就是凶恶。之所以不能再嬉笑怒骂是因为,一,在这儿他嬉笑怒骂很可能别人可能看不懂,有幽默感的人太少;二,伍声把好人的戏份都做足了,留给他的都是坏人的戏,他没得选择,只能爱上自己的新角色。
除了工作以外,江浩然最爱做的事情便是画画,从前他没想过自己还会发展出这种爱好,其实,小学的时候他就学过素描,只是当时因为天分不高,学了没多久便扔了。现在重新拾起来,除了画山水以外,他最喜欢的还是画人像,比如伍声,比如他带的那些兵……但他总是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对着画板凭空动笔,眼看白纸上渐渐出现了一张饱满生动的人脸,他便在内心尽情高呼老子他妈的是天才,可惜的是这些画永远不能让画中人目睹到,那会暴露他骨子里头的柔情,破坏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坏人的形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情变了。白市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以空旷和宁静出名。那些山,那些水,既是祖国的大好河山,也是人迹罕至的所在。他见惯了,已经习惯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却始终无法习惯那种有别于城市热闹的山中岁月,他也习惯不了这种冷,因为他的血仍旧很热。
有一天,他兴致冲冲地从一个连队跑到另一个连队,途中不知道经过多少公里,也没见到一个人,只有雾气皑皑的雪峰,以及自顾自转动的风车,深谷中有瀑布在流动,如江河倒悬,轰鸣而下,那股巨大的声势竟然是唯一他能听见的,除此之外,连鸟叫声都少有,更别提人声了。
没有人,这是都市人心中对桃源的幻想,所以有富豪会买下一座无人小岛,闲时便去岛上栽花种树,喝酒晒太阳,自得其乐。可是假如一个人长期处在没有人的环境里,就像是鲁滨逊漂流的主人翁一般,那么他的下场可想而知,就是和社会隔绝,最终被抛弃。江浩然没想过自己会离开白市,但是身为一个城市长大的孩子,他在不知不觉中远离了流行的文化,像是修道一般走进了大山深处。孤独和寂寞,开始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他。为了完成工作,他必须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而唯一和他平级的伍声,又是这么一个一声不吭看电影能看一天的人(后来宅男这个词出现了,江浩然一看就能解其中意,这不就是伍声么?!) 。总而言之,江浩然在白市待了一年之后开始疯狂地想要回到城市去,哪怕只是坐火车经过他预料他都能兴奋地扒着车窗,但每逢假期他仍旧哪儿也没去,老老实实地待在寝室里头,也许他走出一走就再也不想回来,因此这个头不能开,他只能忍耐。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最近江浩然常常有事儿没事儿便念叨念叨这句话,他希望忍耐的结果是他最终能平心静气下来,让他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的血平静下来,毕竟曾经的他就是因为太过喜欢惹是生非而导致了他人的悲剧,他必须改变,不能再发生同样的事。
就好像是那些武学高手一般,现在的他试图通过闭关来达到另一个新的境界。他也才理解了为什么里头高手总要隐世,因为隐世就代表着锻炼,锻炼面对孤独,面对无聊的能力,不锻炼这种能力,何以成高手。
第二年三月的某一天,那正是白市雪下得最大的日子,江浩然早上一起床,发现宿舍门口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大白狗,他犹豫一会儿,找人先把那只狗送到附近的村落,在得知确实这是一只流浪狗,不可能再有人要它以后,他才把狗救了回去,从此就半放养地留在了身边。
伍声问他狗叫什么名字,长得这么丑,捡了干嘛?江浩然说我懒得给它取名,这只狗生性体弱,没准哪天就去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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