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修没怎么在意这句话,他猜想,伊莱亚毕竟是三十多年前的人,甚至也不能算是人类了,大概他不能再回到猎人之中,也不能再做驱魔师,只能想办法隐姓埋名活下去。
安置好枪械后,亚修从驾驶座旁抓了一块已经有点被晒变形的巧克力塞进嘴里。这时他又想到,也许切尔纳也该进食了,车载冰箱中还有血袋,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他拿了一枚血袋出来,把靠在铁艺门边的切尔纳扶正身体:“你需要吗?不要就眨眨眼,要就闭上眼。”
切尔纳眨了下眼。在来这里的路上他进食过,也许现在还并不需要。于是亚修把血袋拿回去,在车上忙着整理堆了太多东西的座椅,给伊莱亚腾出一个位子。
“猎人,”伊莱亚在身后叫他,“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伊莱亚仍站在铁艺大门里面,就像那种无法离开丧命之地的幽灵一样。但显然他并不是,他和之前那些怪物是同一类型的东西,既然他担心怪物会跑出建筑物危害外面的世界,至少说明他自己是能离开的。
“我知道他叫切尔纳,你叫过他的名字。但你好像没自我介绍过?”驱魔师又说。
“亚修·布雷恩。”出于一种微妙的直觉,亚修停下手里的事,回过头。
伊莱亚递出了手里那个旧公文包:“你能收下这个吗?包里是我的法术书,还有两本笔记。请保护好它,如果你不需要,就把它交给猎魔人组织,或者随便给哪个驱魔师都可以。”
亚修接过公文包:“你可以亲自把它交给信任的人。”
伊莱亚微笑着摇摇头:“不,我不离开。”
亚修刚想问什么,驱魔师紧接着开口:“请在这里杀了我。”
天际的暖色已经消失,铁艺大门投下长长的影子,把伊莱亚和他身边的土地切割得支离破碎。亚修稍微愣了一会儿,不用言明,他大致也明白了伊莱亚的想法。
“我不会动手的,”他说,“没这个必要。”
“我和那些怪物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伊莱亚说,“我只是……比他们长得更像个人样而已。三十多年前我就死了,我应该留在这里,和战死的猎人、和被处死的病患们一起腐烂,而不是作为怪物在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他哽咽了一下,又说:“而且,即使真的离开,将来我也活不下去。让我活着离开才是一种折磨。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杀了我吧。”
亚修说:“如果你真的想死,就自己动手。”
驱魔师低下头:“我……我没有用利器杀过人。魔法也许可以,但它……会让活物死得很痛苦,我不敢。”
“你不敢,所以你就要让我干这个?”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以让我死得快一些,痛苦少一些。而且你是游骑兵猎人,你本来就经常狩猎怪物,现在只是再多杀一个而已,为什么不行?”
“不,我不会动手的。”亚修转过身,把旧公文包放进后备箱,“如果你执意要死,就自己动手;如果你不敢,就跟我们上车。就算你背负的东西再沉重,也不该由我来继续承担。”
“……我请求你。”
“我拒绝。”
亚修刚说完这句话,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惊叹,然后是闷闷的摩擦声。
一切发生在不到两秒钟内。猎人阖上后备箱,转回头,大门昏暗的雕花阴影下多了一道银色的影子。
切尔纳站起来了。无声无息,迅捷而安静。
他背对着亚修,将伊莱亚抱在怀里,缓缓蹲下,把已不再动弹的驱魔师平放在地上。
然后,他把匕首从伊莱亚的后脑下部拔了出来,在铁门下的草叶上擦干,收回皮鞘中,再轻抚死者的面庞,替他阖上双眼。
夜幕昏沉,浓云遮蔽了月光,切尔纳慢慢向亚修走过来:“过程很快,没有痛苦。”
最后一个单词还没说完,一股愤怒的力量扼住了切尔纳的脖子,将他狠狠撞在车身上。亚修靠近他,呼吸急促,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切尔纳毫不反抗,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有些艰难地说:“这样没用,我是……不会窒息的。”
亚修的手稍稍松开了一点,又再次收紧:“为什么?”
“为什么?”切尔纳也问。
“我在提问你!”亚修逼近那对直视着自己的红眼睛,“你……你干了什么!”
“我也想提问你,”切尔纳说,“我做错了吗?”
“你……”
“他想要死亡,我就给他。”
猎人恼怒地咒骂了一声,挥开胳膊,切尔纳被抓着领子掼倒在地,他依旧不抵抗,也不急于站起来,而是重复着:“我做错了吗?”
“我没让你这么干!”亚修吼着。
“你拒绝杀死他,却并没有禁止我杀他。他祈求死亡,我只是在帮他。”
亚修冷笑:“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从听他说起其他血秘偶时,你就已经想杀他了,我说对了吗?”
切尔纳缓缓摇头:“不是。我刚刚才做出杀死他的决定。你知道,我是没法欺骗你的。”
“你乐在其中!”
“对。”切尔纳终于动了动,支起上半身,暗淡的红眼睛中闪过一瞬的明亮,又很快被垂下来发丝遮住。
对着面前无比顺从的血秘偶,亚修却浑身一凛。切尔纳坐起来,垂着头,声音有点发抖:“我并不期待杀他,但是,对,我很愿意杀他。在房子里面的时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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