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跑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年纪最大的那名老兵喘了几口气,向曲舜连连摆手:“将,将军,不能挖了,挖不动了。”
曲舜急得脑门上青筋都蹦了出来:“挖不动?当年灵州城下那些巨石你们都打通了,现在一个极西平原的地道你们居然挖不动?”
“曲将军,”另一个连忙解释道,“那城下灌了铜铁汁,不知灌了多深,整个城铁铸似的,根本挖不了。”
曲舜闻言一滞,沉默了片刻,从齿缝里吐出一个字:“撤!”
话音刚落,武戎已带马挡到他身前,低声道:“曲将军,我们这一支深入太远,被伽摩轻骑隔开了。”
曲舜猛地抬头,惊觉方才游离的散落骑兵已集结成阵,以半月之势挡在他们和大军中间,两边都看不见对方。他在皮甲上蹭了蹭汗湿的手心,一手从背后取出长弓,将鞍后一支圆镞短矢摸了出来,又立刻射了出去,向着天空。
尖锐的破鸣声响彻了平原,失去主将的炎军中忽然跃出了压在阵后的弓弩手,在伽摩人的阵后射出铺天盖地的箭雨。伽摩军队立刻转头举起皮甲护住头脸,趁着这个空隙,曲舜一行从纷乱的箭雨里冲阵而出,奔出几百步才返回大军。
四周的士卒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曲将军,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曲舜面色黯淡地摇了摇头,哑声道:“撤军。”
撤退出没几步,百里陵就忍不住问道:“曲将军,我们的头车呢?”
“……被重骑碾碎了。”
“那……地道呢?”
“失败了。”
“可是……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百里陵回头看向那片染血的城池,不确定地问道,“我们这一战是输了么?”
“我没有办法……”曲舜无力地摇头,手指痉挛地抠在缰绳里。
百里陵低下头:“唉,我也没用……要是叔叔在就好了,”他垂着脑袋想了想,“或者苏军师在也好。”
曲舜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都有些灰败。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轻微的破风之响,百里陵听得清楚,从马上一跃,直接把曲舜扑下马去,一支长箭跟着落下,正扎在百里陵的肩甲里。
百里陵惊得大叫一声,却又觉得不痛,这才伸手拔了出来,却见那箭没有箭镞,而尾羽上还挂了个铜铃铛。
曲舜瞪着那个铃铛:“这不是将军的马铃?”他说完,又嘶了一声,用胳膊去攘少年的背,“你压着我肋骨了。”
建墨城,泰安宫后的望海阁上,掠过了几声响亮的雁唳,年轻的皇帝在深秋和煦的阳光里抬起眼睛,低叹似的轻声道:“快入秋了啊,怎么还有大雁呢?”
“或许是只离群的孤雁吧。”太傅韩慕黎轻轻笑了笑,“天气转凉了,陛下应该保重龙体,怎么还在这高处吹风。”
“每每被政事搅烦了心,朕就会到这里看看,这里视野开阔,甚至可以望到宫外的袅袅炊烟,”皇帝有些寂寥似的垂下眼睑,“好些年不曾出宫了,记得当年第一次出宫,还是舅舅借口带我去骑马,其实是在一条闹市里闲逛。我们在一家铺子里吃汤圆,我吃了整整两碗,后来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汤圆了。”
韩慕黎淡淡点头:“记忆里儿时的东西,总是什么都比不过的。”他顿了顿,“国舅的事,皇上还是不能释怀么?”
皇帝忽然抬起头,一扫方才抑郁的神色,目光锐利地看着太傅,凉薄的唇角扬了扬:“梁知秋前几日回来,有没有同你说些西域的见闻?”
“听梁大人说那里军容齐整,连刚出过变故的贺兰郡都一片祥和,上将军和他手下的那些人果然都是好手段,说不准今年一过,伽摩也是大炎的了。”韩慕黎温和地说着,话语里却不尽是赞叹。
“父亲说,此人天生将帅之才,果然不错,”皇帝倚着栏杆,放眼望着夕阳下的盛世帝都,“当初朕登基之时,泸晏王领兵入朝,说起来那次算是险极,多亏了百里霂。”
“这些年皇上把他捧上高位,位极人臣,他为皇上平定北疆,西征伽摩,也算是君臣两不相负。”
“太傅,这些年你陪朕一路走来,平内乱,定国纲,若非你辅佐,朕不会有今日这么稳固的江山。”皇帝又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教朕养战之法,替朕摒去那些反对的腐儒,实际上是有悖于你的初衷的。”
“臣初任太子太傅时,曾想授皇上圣人之道,以仁义治天下,”韩慕黎直言道,“但陛下不止是满足于治理一方国土的君王,而是要占有四海,坐拥天下,臣只是辅佐陛下完成心愿罢了。”
“当初剿杀泸晏王及其党羽之后,又闻北疆平定,朕以为天下再无大患,可那时太傅向我说,还有三处隐患,太傅还记得吗?”
韩慕黎微微抬起眼睛:“臣记得,隐患其一是西域诸国,其中伽摩势力最为凶险,但不足以成大患。真正对皇上有莫大威胁的只有国中两人,一是贺兰郡王萧翼,二是大将军百里霂。萧郡王雄踞东西要道,势通各国,富庶一方。百里将军手握天下兵权,连陛下的御林军统领都曾是他的部下,不可不防。”
皇帝慢慢收回了搭在栏杆上的手:“朕听了你的话,收回了百里霂大部分兵权,将孱弱的西北军派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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