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唯心里升起些许不安。
这样一个对他无动于衷的何景阳,他从未见过。即便在未知的将来,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彼此不再有任何关系,不闻不问,这样的冷冰未尝不是一种可能,但这可能性,现在就要提前了吗?
想到这里,关唯的心象被锥子刺了一下,疼,但更多的,是不甘。
他忽然不想管那些什么狗屁尴尬难堪了,就想明明白白地看着这个人,不管哭还是笑,都要让自己知道,要在这些情绪当中,有一席之地。
他站到何景阳面前,何景阳抬头,俩眼通红。
“怎么哭啦?”关唯意外,不甘的感觉瞬间即逝,只剩下心疼。
“呵。”何景阳又垂下头去,把烟头扔进火里,嘴角泛起一个自嘲的笑。
“怎么了啊?”想好的要训他几句,不许他再无视自己,看到这么一个笑的瞬间,关唯的声音和心一起软了下来。
“你说,所有的井底之蛙都应该有上到井口的妄想吗?如果有一只蛙,他拼了命地努力,浑身伤痕累累,终于爬出去了,环顾四周,却是一片荒原,他是应该掉头跳回温暖的井底呢,还是在荒原上盲目跋涉?”何景阳不回答,自顾自说着。
“这……是书上写的?”很少见何景阳这么文艺,关唯有点儿好奇李杰推荐的这本书,但听了何景阳说的话,又想拎着李杰揍一顿——他这是推荐了本什么书?不是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么?他这个阶梯怎么就能给一个热血少年通到了井里去?
“不是。书里有这么一个人,他努力地生活,无论生活怎么对他,都保持着自己心底的尊严,严肃认真地对待生活。哪怕这种尊严,在别人眼中可笑而无用。可是,我看不到这么做的意义。”何景阳垂头敛目,泪水滴到火炉上,“滋”地响一声,来不及看到烟,就杳无踪影,“有些蛙根本就不该向往井口。”
关唯陡然意识到何景阳这种情绪,应该并非始于这本书和今天,早在过去的一周里,甚至从年前在云州的那个晚上开始,一直都有所显现,可自己并没在意。
想到这一点,关唯的心酸涩而内疚,就在他身边,何景阳这么难过,他竟一无所知。
“别哭~”关唯下意识地伸手去给何景阳抹眼泪。
“我——想回去了。”文学少年何景阳回过神来,尴尬地躲开。
“回哪?”关唯有点儿懵。
“没事,我自己的问题。”何景阳摆摆手,不想让关唯紧张下去,“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当初来青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既然明白了,又觊觎别的没可能得到的,未免可笑。”
“我不懂。”关唯艰难发问,“什么是没可能得到的,你想要什么?”——有我想要的可笑吗?
“我也不知道,青中压力太大了,累。回镇上可能会轻松些,说不准还能闹个全校第一。”何景阳长吁一口气,“没事,别管我了,就是一说,也不可能明天就撤。”
“总会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在井口等你,无论绿洲还是荒原。”关唯试图安慰,说出来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
“不会有的。赵清,李杰,黄晋,你们……有些向往其实只是奢望。象磁铁的南北极,离得越近,只是为了感受到斥力到底有多大,才肯死心。”
看着何景阳这种茫然自失的状态,关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大通铺第一天晚上,他对室友心生排斥,伸手去拎那个翻滚在自己床上的大包,众目睽睽之下却拎不动,何景阳伸出手来帮他解了围。
刚到青中时,看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找了打水的借口溜出宿舍一个人难过,何景阳跟上来,揽着肩膀问他“一起订个计划?”
陷在“我和他们不一样”的圈圈里不能自拔,惶惑无助的另一个晚上,何景阳打着手电筒去找他,在墨黑的夜色里问他“回吗?”
那个时候,他在井底,何景阳在井口。
所以,这才是原因吧?在我无助的时候,屡次伸出手,把我带到他的身边非要一起走。
这才是喜欢他,沦陷在对他的感情里的原因啊。
忽然回闪的往事,令关唯如同瞥到一束光,刺破一直以来覆在感情之外的那层混沌,直穿心底。
他收敛心神,看着眼前这张本来阳光帅气,此时却只有失落和沮丧的脸。
何景阳眼神茫然,象是努力要盯着什么地方看清楚,更象是所有负面情绪搅在一起旋转,最后形成一个黑洞,要把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拖进去,吞噬掉,一起下坠。
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何景阳,仿佛被他忘在去年了,没带过来。
关唯想做点儿什么,来阻止何景阳继续下坠,却发现自己除了一腔无法言说的心意之外,无计可施。
那就用这心意吧。无法言说,就身体力行。
“我给你个证据,你肯不肯信?”关唯返身把门插上,又爬到床铺上拉了窗帘关了灯。
“我……信?信什么?”何景阳还陷在低沉里不能自拨,一脸茫然。
屋里一片漆黑,火炉里漏出的那一点点红光显得越发亮了。
何景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着关唯忙乎完,黑乎乎一个人影儿站到他对面。长高了,都打到我眉毛上了……没容他多想,就见眼前人影儿一晃,竟是将自己揽在了怀里。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自下而上掠过脖子,贴到耳边,温温软软。
何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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