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那日,江母的气色很好,加上装扮得当,眼角浅浅的皱纹似乎都消失了。
她只以为孟贵妃是召她商量儿子和公主的婚事,毕竟,除此之外,这个昔年在闺中时赫赫有名的才女也没有什么可以同她说的事了。总不会是找她续那压根儿没有的旧吧?
江母这个人除了女儿的事,一辈子没遇到过什么糟心事儿。少女时期容貌娇艳,才艺不俗,在家中也受宠。她上面三个哥哥,各有所长,都做出了一些成就,也颇为疼她,不需她去联姻来换什么前途,她也就无须像其他闺阁贵女一样担忧自己嫁娶的事儿,更不必汲汲营生,去讨好谁,或是专门设计什么,来获得自己想要的。
及笄之后,嫁的又是父亲的学生,人选是她自己点了头的,也脱离了盲婚哑嫁的范畴。此后更是一胎得男,在婆家奠定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后公婆相继离世,她连来自长辈的压力都没有了,后宅的权利牢牢的掌握在她的手里。
就是这样看似已经完美了的人生,却有了一个难以弥补的遗憾。
就是女儿。
分明刚出生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白白净净的一个小身子,看的她心都软了。等她昏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带着胎记的小婴儿。
纵然所有人都说这是她的女儿,但她心里没法说服自己。
家里的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她每见一次,心里的困惑和无处可诉的愁闷就深一分。
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又会在想,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她看错了?
有时候她也想算了吧,不去管了,就权当自己看错了,好好对待现在家里这个女儿,可每次看到那张既不像相公,又不像她的脸,她就完全无法坚持下去了。
这个孩子,她和江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像,像是闯入了鹅群里的一直鸭子,外表糊弄不了人,一张嘴,“嘎嘎嘎”的叫声更是贻笑大方。
而且这个孩子生性好嫉妒,自己没有一张好颜色,见了模样漂亮的婢女,更是非打即骂。几岁大的时候,仗着自己是个孩子,强装懵懂无知的弄花了一个婢女的脸。
江家人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她夫君生性醇厚善良,儿子也不是个会作恶的人,怎么偏偏这个女儿,一身的毛病,矫也矫不过来?
好妒且凶横,虚伪又恶毒。
长得不好看,心灵更是丑。
这样的女儿,江母真是有心无力了。
从前看不顺眼,耐着性子也会教一教,毕竟身上背着江家人的身份,出去不能堕了江家的名声。可这两年她身子不好,见她屡教不改,也就懒得管了。
本来,就没多少的爱,被如此糟践,连好意也不剩了。
江母被引进碧元宫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殿里容貌清丽不减当年的孟贵妃,心里感叹了一句驻颜有术,便注意到了对方身旁坐着的一个少女。
少女背对着她,只能看见清瘦纤细的背影,和姣好的侧颜。
江母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被这少女吸引住了,及至孟贵妃拍了拍少女的手,示意道:“玉玉,来了。”少女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娇艳美丽的面容。
四目相对,江母呆住了,申红玉也呆住了。
江母看见少女的面容,仿佛看见了当年风华正茂的自己。
而申红玉,仿佛是看见了未来渐渐老去的自己。
“你是……”江母望着殿中的少女,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没了。
申红玉有点儿无措,今日孟贵妃唤她过来,只说让她见一个人,可没想到,这人竟会跟自己长得这么相似。申红玉心中隐约猜到些什么,下意识的扭头望向孟贵妃。
孟贵妃柔柔一笑,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江母身前,亲昵的说:“江夫人可算是来了。咱们也算是多年没见了,今日可要好好叙叙旧才行。”
江母哪里有同她叙旧的心思,望着少女秀美的容颜和略带疑惑的眼神,只觉得心神剧颤,有种难言的熟悉感,熟悉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别过头去,江母用手指揩去了眼角即将坠落的泪珠,冲孟贵妃行了个礼,勉强笑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孟贵妃像是没看见她的失态,携了她过去一块儿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左手边,然后冲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申红玉道:“这是江尚书的夫人,你叫声江伯母便可。”
又冲江母道:“江夫人不介意吧?”
江母哪里会介意,见了这个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小姑娘,只觉得魂儿都被牵走了,这会儿能同对方攀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高兴还来不及呢。
申红玉并不认识江尚书是谁,但此时孟贵妃这么交代了,也只好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声:“江伯母安好。”
江母连连应声,说:“你也安好。”
她隔着孟贵妃,眼巴巴的瞅着对面的少女,不住的问孟贵妃:“这孩子叫什么啊?多大年岁了?谁家的千金哪?”
孟贵妃也不介意她的僭越,含着笑一一说了名字和年岁,最后有些感叹的说道:“谁家千金也不是,一个可怜的小孤女罢了,侥幸得了安王的垂怜,才有了一席落脚之地。”
她的语气像是一个家长在别人面前谦虚,说自家孩子不好。
可任语气如何宠溺,也改变不了话里有些贬损的事实。
江母心中莫名的有些不满,可又没有立场去分辨,对方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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