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莹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被玄□□糙的指掌给抓住。他出手很快,一点儿不像瞎子。
樊莹面带不悦,从玄阴手中挣脱,问,“大师已不能视物?”
玄□□:“未必。”
眼盲了,心却不盲。倘若是这个意思,那就是真盲了。
樊莹这时也笑了,道:“大师已很老了,像我的父亲一样。”
一个很老的和尚,做过太多不该做的事,说过太多不该说的话。樊莹叹了一口气。老和尚这一回做的坏事,似乎是为了她。
“叔叔。”她碰了碰口齿,喉咙里却没有发出声音,等她抬头,玄阴嘴里嘎嘣嘎嘣咬着豆子。这桌上没有豆子,长得像豆子的,只有那瓶药丸。
一个待死之人敢于吃的□□,到底有毒,还是没毒呢?
樊莹站起身,朝玄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她虽是玄阴的挂名弟子,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风。
想知道的事,心中有了结果,樊莹没等玄阴应允,就已离开了。
侍女紧紧跟在她身后,老和尚眯着眼,仿佛目送。
第9章 (九)
秦舫这个新妇注定当得与旁人不同。新婚三日后回门,一应准备都交给府里的管事。底下人把事情办妥了,两位主人悠悠哉哉预备出府。
她捧着白瓷的茶杯啄饮,身后,周永贞在那里亲力亲为洗脸漱口。原本周永贞换个衣服都要侍女服侍在侧,秦舫不喜欢房里有旁人,又不愿小红近他的身,周永贞倒是顺着她。
她是周永贞的正妻,周永贞的寝居自然被她给占去了。周永贞在书房另有卧榻,两个人本可不必同床异梦,周永贞却示意她配合着佯装一对投契的新婚夫妇。秦舫原本对周永贞的作为心怀不解,在主厅里用过几次膳,就有了数。
似乎在角落里,有一双眼在注视她的一言一行。她咽下几口饭菜,不自觉就会看一眼周永贞。
周永贞是个头脑精明的人。这一个小小的王府,上上下下,算上侍卫有六十来号人。排场不至于奢侈,里头的人员,周永贞不会摸不清底细,以致让有心人安插了眼目。他是故意活在旁人的耳目之下,这个人,不管在哪里,都要戴着面具生活,时刻怀着警惕之心。秦舫以为自己已经摸索出与周永贞和平共处的方法来,隐隐又生出一股子不安。
她唯一肯定的,只是眼下。
周永贞正如她所愿。
等秦舫坐在软轿,枕着自己的胳膊打着小盹,周永贞就侧卧在她身边,一页一页翻着这阵子京城里人手一本的话本。这么时兴又通俗的读物,秦舫放在枕头底下用来催眠,一个没留意跑到周永贞手上去了。
才子佳人,悲剧结尾。为自家小姐牵红线的小丫鬟,在女主角死后,也被主人家动用私刑乱棍打死。
薄薄几十页的话本,轿子尚未行到将军府,周永贞已经翻完,而秦舫颠簸一路,终于睡着。
周永贞掀起轿帘,向驾车的车夫吩咐一声,一行人在将军府一街之外停了下来。
只因为,他们的王爷爱护这位娇小的妻子,要让她小憩片刻。
*
在将军府的一年间,秦舫闭门不出,但在王府的日子,要比那一整年的时间更难熬。
她把自己收集而来、又或是手工制作的化妆工具藏在妆奁里,虽然它时时摆在她触目可及的所在,秦舫从没有打开过。
改容换貌又怎么样?她还是她,用从前的招数,会被周永贞手下的侍卫一眼认作可疑。他们和过去看守她的几个婆子不同,更年轻,更敏锐。
秦舫意识到,直到此刻,她才是真正地处在了囚笼之中。
她不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出府。身边带着一个侍女两位侍卫,周永贞就默许她所有的出行。
但周永贞妻子的身份就是一把锁链,她在选择从容地嫁给周永贞的同时,就从他手中接过了一模一样的面具。
权利总是伴随着义务而来。
秦舫已很久没有再画樊莹的人像,过去留下的几幅画卷在火盆里燃了一堆灰烬。这不是自由恋爱的现代,她已为人.妻,樊莹也不会在白马寺待一辈子。如果是在现代,她会毫不犹豫地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但现在的她,连向樊莹走近一步都要经历漫长的心路。
樊莹曾说欢迎她日后的来访,她却迟疑。
至今和樊莹的交谈也只有一回,秦舫还是大大方方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心怀。
她敢迷恋上樊莹,却终归是不敢拉着樊莹和自己一道掉进深渊的。
两个月的王妃生活,秦舫自以为彻悟了,要在樊莹的人生中充当一。第二日,樊莹的书信到了王府。
樊莹字迹娟秀写了她的名字,称她为“友”。
第10章 (十)
樊莹常住在白马寺,不能登门造访,所以向秦舫提出邀约。秦舫出阁前和樊莹没什么交集,反而在婚后,有了这样的往来。秦舫捏着手上薄薄一张信笺,心知这已过了一遍周永贞的手。
若是见个无足轻重的人也就罢了,但樊莹是樊太师的独女,秦舫不能自作主张。周永贞同意了,她才能看到这封信,周永贞允许了,她才好毫无顾虑地和樊莹相交。至于周永贞为何会同意……秦舫及时停住思绪,避免再深思。
秦舫的心上压着一块重石。她做错了选择,因此眼睁睁看着它将自己的胸骨磨碎,压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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