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周异常彪悍开化的风俗人情影响下,对于大家闺秀而言,姻缘婚事与儿女私情完全不是禁忌,更有开化家族,甚至做出齐集俊秀让女儿暗中择婿的事,闺中好友之间私谈这等女孩心事不算奇异,暗恋仰慕个把郎君简直太正常不过,可是,凭十一娘与韦缃之间情谊,这样的话题显然就是交浅言深了。
并且韦缃说这番话时,也太不扭捏了些,态度那叫一个光明磊落与迫不及待。
即便陆离宠妾灭妻一事为子虚乌有,陆离才品无可挑剔,韦相国也坚决不会赞成嫡长孙女在这当头嫁去薛家,凭韦缃一贯心计性情,又哪会天真率性到如此地步,以为靠着十一娘这打探得知的真相,便能说服长辈允准姻缘?
那才真是笑话。
韦缃今日目的,应是受了韦相国嘱托,寻她核实那些传言,好判断薛家“忠奸”,决断如何处治罢了。
那一番安排,到底还是有了效用,只十一娘万万没想到韦元平放着贺湛不问,反而是让孙女找了这么一个借口,从她身上下手。或许是韦相认为自己尚处稚龄,说的话更加可信,或许是以为多个渠道了解有益无害,基于什么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该怎么应对。
十一娘很快拿定注意,却轻笑不语。
看来,韦元平十分看重韦缃这个嫡长孙女,不惜将朝堂中事告之,并允孙女参涉其中,这其实也不奇怪,韦家前有端慧文皇后,于今又有韦海池这么一个野心勃勃,女儿相较其余家族,当然更有比超须眉的自信。
十一娘当然可以顺着韦缃的话说,将事情导向她计划的方向,可这么一来,便坐实韦元平心目中自己稚拙无知的印象,眼看同安公主就要择选伴读,自己入宫有望,今后要是在太后跟前继续藏拙,越发辛苦不说,也不利于赢得太后亲睐,要是一个不警慎露出破绽来,反而会让太后连带着怀疑今日自己这番话是有意误导,岂不弄巧成拙?
因而,十一娘决定“拆穿”韦缃。
小丫头诡异的态度终于让韦缃心头“小鹿乱撞”,意识到也许太不娇羞了些,微微垂了脸:“十一妹可是在笑话我?”
“缃姐姐有甚让我笑话之处,缃姐姐与薛六哥素无来往,哪里会对薛六哥心生倾慕,缃姐姐可别再借口一见钟情便为六哥才华动心,姐姐自身才华不凡,又怎是如此愚白之辈,仅靠一眼,对人毫无了解就非君不嫁。”十一娘捂嘴笑道:“若薛六哥真让姐姐心生倾慕,姐姐必然相信薛六哥并非那等不仁不义之人,又何需向我打听,难道姐姐真实用意是……欲借我之口向薛六哥表达心意,好教薛六哥主动登门求亲不成?”
那可就坏事!
韦缃哪里愿意嫁为继室,更不说薛陆离还是一副病弱的身子,家里头还有个宠纵无边的庶子刺眼,她原本打算着待试探出实情后,交待十一娘为她保密,待求得父母答允再说,过上两日又再推托长辈反对,就算应付过去这桩。
被十一娘这么一将军,韦缃先就乱了阵脚,拿根指头重重戳了一下十一娘:“就你鬼灵精,可别胡乱多嘴,让我成为笑柄。”
十一娘险些没被戳了个倒仰,她也不恼,缠住韦缃手臂:“姐姐究竟是为何好奇起薛六哥来,不会是……有人在舅祖父跟前说薛六哥坏话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要从头说起可就叵长了,原来七年前裴郑逆案,太后也在犹豫是否干脆将薛家牵连在内,一来担心牵连太广会引起更多质疑,再者裴八娘几乎立即难产身亡,薛谦又主动向天子示诚,声称决不因私废公,后来太后试探着要让薛子瞻拜相,他虽称疾请辞,却赞同儿子薛谦领参知政事一职,也是示好之意,这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太后疑虑,本来也没将薛家放在心上,只考虑不再重用,逐渐削弱其声势即可。
薛谦拜相,无疑表示听奉天家决断而相信裴郑谋逆,针对世人质疑裴郑蒙冤是一个有效反击,太后才会任由薛谦身居高位而为摆设。
但四年之前薛谦在朔日朝会上公然反驳谢饶平支持太后听政之谏,当然会让太后疑心薛家忍辱负重别怀企图,自己是受了薛家愚弄。
这才授意韦元平安插耳目——薛谦那名侍妾。
另一方面,太后临朝之心不死,也想到天子欲置谢、毛死地,薛谦得重,势必起复裴氏旧属,太后早就注意冯伯璋当年挂冠请辞后野心不死,暗下交游朝臣僚属,打探朝堂中事,太后察知冯伯璋并无为裴郑翻案昭雪之心,无非是为了私利,于是便策划利用此人牵连薛谦入陷。
冯伯璋交游之人中,有个寒微文士,姓于名让,这于让是滕州乡贡,本是欲入京参加科举,哪知来了长安后卷入斗殴案,被人打断鼻梁毁了样貌,彻底断绝入仕机会,便在一大姓家中做了幕师维生,于让投靠之家主是在户部任职,多少知道些朝堂政事,例如四年前朔日朝会谢饶平遭受贬黜,便是这于让在第一时间告知冯伯璋。
太后授意韦元平收买于让,为冯伯璋出谋划策,一边示好薛谦求其举荐,一边收买内宦终于攀搭上顾怀恩,从内监口中,闻知天子怀疑裴郑是被谢毛一党诬陷,故而起意铲除。
冯伯璋与谢、毛本就是死对头,当然对于让献计力保刘渡铲除谢饶平听之不疑。
而薛谦那名侍妾,也是通过冯伯璋之手送出。
于让劝说冯伯璋:“虽然阁下如今壮志得酬入了政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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