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刷满了油的全羊被架上火架、“呼”地激起两三米高的火焰时,全场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喊声。
阮蒙被人拉着两边胳膊站起来,跟着大家围着篝火又唱又跳。他穿过火光去看那人的脸,看见他被左右两边的女同学拉着,跟着大家的舞步一起,左三步右三步,笑如春风,让阮蒙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微醺。
可是他又觉得难过。这短短几米的距离,这腾空的焰火,像是横亘在他和那人之间的鸿沟,耳畔的喧嚣更是加重了这份绝望。
于是便没来由地想起了那句“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可是在这里狂欢的人,觉得孤单的,大概只有他自己。阮蒙突然有些想念徐铭他们。
所以不管后来一群人围着篝火怎么吵闹,阮蒙就只是拿着一瓶啤酒坐在原地自己慢慢喝。
也没有人管他。毕竟是半路出家的转系生,平常除了跟大家一起上课混个脸熟,其他时间和班里的任何人都没什么交集,没一起吃饭过,没一起卧谈过,和路人也差不了许多。而且几十号人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性格孤僻不合群的,玩儿嗨了的谁还顾得上别人呢。
肥硕的羔羊早就被众人瓜分一空,骨架被店里的人撤了下去,只剩下篝火还在院落中央不知疲惫地熊熊燃烧。吃嗨了喝嗨了也玩儿嗨了学生们开始围着露天卡拉ok宣泄体内积蓄的旺盛精力。后来不知道是谁把还在陪哈父喝酒吃花生米的白泽拉上前,大喊一声,“下面有请白轩教授为我们献歌一曲!大家欢迎!”
盛情难却,白泽翻了翻曲目单,对着麦克风说,“那就唱首《大海》吧。”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唱者无意,听者有心。阮蒙瞧着那个站在电视机前认真而深情地唱歌的男人,突然想,他快30了吧?为什么还没结婚呢?是因为……曾经有过喜欢的人,最终却没能在一起吗?大概是吧,不然为什么会唱得那么动情呢?
阮蒙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其实他一点儿都不了解白泽不是吗?怎么就好像非他不可一样了呢?简直是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他就是喜欢上了呀,有什么办法呢?不可能因为白泽的一句“你真是太让我希望了”就把感情收回来的。
一曲完了,“大神!再来一曲!”的呼声震天。白泽笑笑,点了《让我欢喜让我忧》。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
对啊,覆水难收。阮蒙盯着白泽的侧脸想。
连着唱了六七首,已经有些学生觉得遇上麦霸有点无聊而中途离场了,白泽还在部分学生的盛情难却下继续高歌。
阮蒙听着白泽已经有些沙哑的嗓音——他这是喝多了吧?
“白老师,教授是不是喝多了?你把他替下来吧。”阮蒙找到白叶,小声说。
“哟,我哪儿敢呀。引民愤呢这是。”白叶示意他看看那坐了一地的花痴女。
好在这一首完了,白泽自己觉得有点嗓子冒烟,虽然仍旧盛情难却,他还是摆着手退场了。口渴没找着水,白泽踩着一条弧度不大的s型曲线回到哈父身边,爷俩儿拎着啤酒开始对瓶吹。
阮蒙:……
到了10点多,篝火基本燃尽。没有了火力的驱逐,这么一个水泽地带,夜晚的蚊子那是相当猖狂,众人不得不回到“蒙古包”里避难。
“蒙古包”内里构造分两种——床式、炕式。床式就和宾馆的标准间一样,两张单人床。炕式则是东北火炕,火炕的一边还堆砌着具有浓厚东北风情的那种被面大红大绿的棉被、褥子,一张炕能睡下6、7个人。学生们大多不是东北三省来的,活了20年只在电视上见过火炕,什么时候见过真的,一时间新奇得不得了,纷纷表示要在炕式房间住宿。
最重要的是,白天的时候他们入乡随俗地学会了一种新的纸牌玩儿法——拉大车。没有了桌椅,正需要这样一张火炕来撑局子。
学生们集中在几个“蒙古包”里凑局,每间屋子塞了十几二十来个人,深更半夜吵闹喧天。
想玩儿的学生凑不成整数局,总有那么几个人游离在战局之外,目光灼灼地观察战局,等着机会轮换自己上场。
但不包括阮蒙。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从门口探进一颗头的白叶。
“白老师,怎么了?”阮蒙迎过去。
白叶撅撅嘴,“我找小纪呢。在你们这屋吗?”
“他不是和白教授一屋吗?”
白泽对火炕没兴趣,还是选择了绵软舒适的床式房间。可是这十来间“蒙古包”容纳他们这60来个人本来就有些局促。床式房间大多数被娇软的女孩子们分去了,剩下的炕式房间都得挤挤才能都睡下。所以没道理让白泽自己睡一间房。男生们都要睡火炕,阮蒙虽然有心要跟白泽分一间房,但是没有勇气提,所以这个“陪.睡”的光荣任务就落在了身为辅导员的纪浩生身上。
纪浩生表示,老子也才刚刚大学毕业转正啊,内心还是想和亲爱的学弟学妹们打成一片的,玩儿心也还很重啊!10点就睡觉那是老年人才干的事情啊!牌局凑起好嘛?
所以他就跑出来凑局了,不知道去了哪间炕式“蒙古包”。
白叶:“我刚才撞见白教授在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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