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察觉到沈夜指尖在自己掌心中的微弱颤动,沿着对方手臂的线条看过去,不期然撞上他幽深如寂寂长夜的双眼。瞳若无其事地放下沈夜的手:“你病了。”
“我在小憩。”
“是吗?”瞳显然不信,“如果在从前,早在我踏进房间的那刻,你就醒了。”
“不过是梦见了从前的旧事。”沈夜坐起身,“你这几天的监视结果怎样?”
“可能还是要像你之前所说,需借瑶光之手擒他。”
“怎么说?”
“瑶光上次与他分别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附近稍作逗留,因而安装在瑶光身上的监控仪能够收集到与他接触的人的部分数据。”瞳顿了顿,“那些人似乎精通唯心能力的运用。”
“知道了,等瑶光一回来你就着手进行改造,我们时间不多了。”
“但——”
“唔?”
“你和他……非要走到这步不可?”
“七杀,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不敢。”
“我之所以让你负责这件事,是因为你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举动。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瞳面不改色:“这并不多余。如果连我都不问你,就永远不会有人问你。”
“你累了,”沈夜摆出送客的姿态,“去休息吧。”
月光笼着他如刀刻般深邃的五官,看上去仿佛冰雪堆砌的雕像,冷冰冰的几乎不带一丝生气。
屠苏微仰着头,晚风拂过他浓密的眼睫,是这尊雕塑上唯一柔软的存在:“你来了。”
“屠苏医生知道我要来?”夏夷则从天台入口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我不喜欢做多余的揣测,”屠苏转过身,“只是陈述事实。”
“确实,人生有太多的未知,揣测大多时候都是徒劳无功。”
“抱歉。”
“这话怎么说?”
“我知道你的企图,”屠苏凝视着夏夷则的眼睛,“但我毫无兴趣。”
“呵,屠苏医生,这是你的揣测。”夏夷则轻轻一笑。
“可它必要,而且正确。所以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夏夷则低下头掸掸袖口,并未露出沮丧的神色:“浮生倥偬,相遇已是有缘,我不会再贪心去强求不可得的人和事。”
“……你很豁达。”
“不平事遇得多了,自然就学会了。”夏夷则自嘲。
屠苏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是我失态,不好意思。”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豁达是某种形式的自我保护。你过往的经历令你很受伤?”
“不足为道的糟心事而已。屠苏医生是紫胤教授的得意门生,自小在象牙塔里钻研学术,应该从未经历。”
屠苏沉默了一阵,冷不丁说道:“未必,或许前世遇过。”
“前世?呵,今生的际遇还不能全解,前世……更加渺茫。”
“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
“哦?屠苏医生知道自己的前世?”
屠苏却否认了:“不算知道。不过既然重新开始,过去如何,已经没有意义。”
“换做是我,恐怕非得找出个真相不可。”夏夷则伸出手,夜风凉如水流过指间,他缓缓收紧手指。
“放不下也不必勉强,夏荷映日,枯荷听雨,顺应其道就是最好。”屠苏转回头,“天生万物,各有其道,执念也是一样,勉强放下反而被束缚更紧。”
“我是执念很重的人,所求必得,不得不休……比起你,豁达于我更像是表面的假象。”
“看得出来。”
“已经这么明显了?”夏夷则自嘲般地一笑,“我还以为我掩饰得不错。”
“只是凑巧,”屠苏的视线投向广阔的夜空,昭示命运的错综星盘落入他的眼睛,“你……有些像过去的我。”
“那么屠苏医生现在放下了?”
“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屠苏只给出一个语焉不详的回答。
夏夷则随着他的视线向远方望去,只看见银白色的月轮仿佛茫茫苍穹中未阖的天眼,悲悯地俯视着尘世间的芸芸众生。
岳锦夜蘸着水的指尖被夜风一吹,微微地感觉到一丝凉意,阳台茶几上以水写就的诗句在月色的映照下反射着浅淡的光芒。他的手指停留在写了一半的最后一个字上,久久没有挪动。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岳、岳教授?”
岳锦夜手一抖,碰翻了放在一旁的杯子,剩余的水汩汩流出,刹那间湮没了桌上的字迹。
乐无异吓得几乎要马上退出房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在门口遇见了闻人,她说您在房里的,可我敲了好久的门没听见您回答,我担心您所以才——”
“没事,是我一时走神了。”月声碎片在岳锦夜脑海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制下去,“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我……”乐无异有些尴尬,“我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剩下的话他不敢说出口,这一路来所经历的意外远超他的想象,而他自幼所敬仰钦慕的学界泰斗明明就在身边,可他却没来由地感觉到害怕,好像对方随时会如幻梦消散湮灭,他试图自我纾解,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海市里灵虚死前的诅咒,无厌伽蓝里陡然生出的劫火——稍有差池,岳锦夜就会死于非命。
岳锦夜善解人意地笑了,扯过几张纸巾把桌面收拾干净:“你来得正好,这几天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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