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岱川仰头饮尽了杯子里的酒,颤颤巍巍撕开了压缩饼干的包装。他不知从何说起,今晚的信息量太大。
最后他决定按时间顺序来说,他先问道:“我晚上睡不着觉,出来找你,你干嘛去了?”
“验人啊,”李斯年擦完了头发,一头半湿半干的小卷毛炸着,“趁你们都睡了我偷着跑出去验的,万一被发现了我不就暴露了嘛。”
方岱川吃了饼干,喝了酒,室内的灯光很亮,所有的阴影都无处遁形,让他精神平缓了很多:“你验的谁?宋老太太?宋老太太是不是狼人?”
李斯年摇了摇头:“宋老太太在我这里已经是铁狼了,明早直接票走就好,不用我验。我验的是杜潮生。我怕是我想错了,他第一天晚上第一个站出来说自爆,我逻辑上觉得他不会是狼人,可是今天的票型你也看了,他自己不可能投给自己,你我丁孜晖已经确定了身份,剩下宋老太太没必要撒谎,刘新这谎撒得太没有技术含量,他不像是那种蠢货。我就觉得,会不会杜潮生身上有别的秘密,我一开始想错了。”
“结果呢?”方岱川问道。
李斯年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惜,我一开始想的是对的,他确实是个好人。”他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你呢?你今晚是怎么回事?”
方岱川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打了个寒颤。
他跳下床,把干净的t恤扔给光膀子的李斯年,打开了门:“我给你看样东西,你跟我来。”
第25章 第二夜·06
方岱川做贼一样,从李斯年的房间探出个头来,机警地四处张望一番。李斯年不知所谓地跟在他后面,左手插着兜,悠闲得如同在自己家后花园溜达的老大爷。
挂毯上的画已经隐没了大半,地毯上倒是还残留着几摊水渍。
李斯年看见挂画,表情这才正经起来,他用手指轻轻蹭过湿漉漉的挂毯,闻了闻手指间的水迹。
“怎么样?”方岱川瞪大眼睛,紧张兮兮地问道。
李斯年皱眉搓了搓手指:“没什么特别的,应该就是水吧,你怎么发现的?”
这说起来可就恐怖了,方岱川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回忆道:“我半夜睡不着,就想去找你,然后出了房间就看见这些壁毯上有了画。我记得我之前咱们上来的时候,走廊的窗户是开着的,我当时想的是,可能那会儿灌进来了雨,打湿了一部分壁毯,画就露出来了。结果我拐进你房间前的那个拐角,就听见走廊上有声音,我悄悄看了一眼,那个疯孩子拿着个小桶,正在往壁画上泼水。”
“你在走廊的时候没有看见他?”李斯年问道。
方岱川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绝对没有,我怀疑他那会儿是不是去一楼厨房里打水了。”
他们说话这功夫,外面风雨声又大了起来,玻璃外面凝结了一层水雾,炸雷滚滚,惊动得整个海岛大有天翻地覆的架势。李斯年推开窗户,风裹挟着雨水瞬间把窗帘和挂毯浇了个湿透。
画也重新浮现出来。
圣光,白袍,衔着苹果的蛇;肉翅,尖角,看守地域的双头犬。李斯年顺着画看向穹顶,同样看到了那三座雕塑,他紧紧地皱着眉头。
“你,你看懂了吗?神魔大战我是看懂了,那个女神是什么鬼?”方岱川问道,李斯年好歹有一半的西方血统,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至少比中国人擅长。
李斯年迟疑地说道:“蒙眼,持剑和天平,这是司法女神朱蒂提亚的造型,主掌公正和裁判。拉丁语代表公正、正义的词根‘jue’,就是来自她的名字。文艺复兴时期很喜欢塑造她的雕像,造型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蒙蔽双眼,意为不受外界声音干扰,右手拿天平,象征裁断是非。左手持长剑,是对非正义一方的惩罚。”
“嚯,”方岱川咋舌道,“人性裁决嘛,我知道这个剧本,阿加莎的经典《无人生还》不就是这个主题?把一群有罪的犯人搞到一个岛上,把他们杀光。——这个boss自视甚高啊,还执掌正义,自诩女神?也是个戏精,估计长得不怎么样。”
李斯年没有理会他。
方岱川仰头看了一会儿:“可是她为什么穿着黑袍呢?希腊女神不都应当是穿个白袍子的吗?还长翅膀?那会儿的神好像不长翅膀吧?长翅膀的不都是基督教的神吗?”
“可能不是朱蒂提亚,是某个异教的神?”李斯年边猜测边摇了摇头,表示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又转身看向两侧的蛇和地狱双头犬,“可是朱蒂提亚身边确实经常有蛇和狗出现,蛇象征着贪婪、yù_wàng、世俗的权力,狗象征着忠实、友谊。朱蒂提亚不为权利所诱,也不为人情所惑,唯有理性和公正。”
方岱川陪着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个人身上都被雨水浇得湿透。别墅里中央空调调整到恒温模式,保守估计只有20度,他浑身淋得透湿,站在空调出风口下面,只觉得遍体生寒。他关上了窗户。
挂毯吸饱了水,画面一时半刻并不消散,二十四张人脸盯着走廊里的他们。
“你刚才说看见那个小孩儿在往墙上泼水?”李斯年想起另一桩事情。
方岱川点了点头,打了个哆嗦:“今晚上窗户应该没关吧?我怀疑是不是他半夜跑出来,看见了沾湿的挂画,就下去打水,然后往墙上泼。”
他说着看向刚才那扇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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