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尚醴双目带红,乞求道:“你五日后走,我留不住,你就真的五日后再走……容我送一送你,可好?”乐逾看着他,明知有计,仍道:“好。”他便灿然一笑,道:“为表诚意,我方才在酒中下了‘相思’,你那殷大夫一定有解毒的方法。”
一刻钟后,天色泛出一点白,一只小艇徘徊靠近,见静城王殿下召唤,才敢近前。舱内满是酒气,静城王殿下也一身酒气,衣物稍乱,只道是饮酒过度,又吹了冷风,上岸乘抬舆回仙寿宫,沐浴更衣去了。
浴池内热雾弥漫,仙寿宫上下无人敢对他所作所为置一词,伺候沐浴的四名少女见他身上痕迹,也宛如目盲不见一般。其余送热水的侍女退下之时,却被他美目一扫,叫住一个常去春芳苑传话的女子,道:“你一定还见得到在春芳苑住过的那位‘殷大夫’。代本王传个话,若‘凌先生’向他要什么解药,给他,但是至少拖上三日。”
那侍女一怔,随即低头称是。萧尚醴倦意浮起,闭上的眼却忽然睁开,又道:“‘殷大夫’已不在春芳苑内,此事,不要给春芳苑内任何人知道。”
第42章
这一日晨,一架马车匆匆自春芳苑驾出,那马车简陋,车内也仅有两个侍女衣饰神色惊慌的女子,其中一个不是妇人打扮,却小腹隆起,仿佛已有几个月的胎儿。满面苍白,冷汗淋漓,仍看得出姣好相貌,正是那被贼人所污,有了身孕的琅嬛。
马车颠簸得很,她身侧一个年纪十五六的少女哭道:“琅嬛姐姐,你还好么?我们去找殷大夫了……”又道:“我我听你的话,没有去打扰太子妃……”
她紧紧咬牙,那怀着胎儿之处坠痛之极,如有利刀在下腹搅动,身下流出一滩温热的血,闻言却闭眼点头。自更夜园一事后,太子妃对她很是悯恤照拂,近日太子妃身体更差了,她不能在病中惊扰她。那少女又扑在她身上哭了起来,双眼红肿如桃核,道:“琅嬛姐姐,都是我不好,明知你有了身子,昨夜不非央着你去东市。被人冲撞动了胎气,疼了一夜,李大夫都没法子……殷大夫一定能保住你的孩子!”
她却手一抖,按在肚子上,只道:这个孩子我连自己想不想保都不知道——
海商会一处别院外,一个粉衣少女鞋上满是泥尘,奔跑哭叫道:“殷大夫,我是小环!求你救救琅嬛姐姐!”被下仆拖走又挣开,那大门终戛然开启,殷无效匆匆步出,扶住她向马车一看,神情即刻变了,只道:“抬上车里那位姑娘,随我来!不能耽搁!”
几个仆役这才抬上人随他入内,小环痴痴立在竹舍门外。不多时,只见殷无效双手血红地走出,道:“她腹中胎儿留不住了。”小环膝盖一软,便跪下泣道:“琅嬛姐姐……已经想要这个孩子了呀,她最初不想要,可前几日已经同我说,这孩子,这孩子有那qín_shòu的一半,却也有一半是她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是干干净净的她的孩儿……”
殷无效在竹荫下听她哭诉,柔和面容微露怅然之意,这时却目光一动,举起一双血淋淋的手,十指修长,自语道:“她想要一个没有那父亲的一半骨血,干干净净由她生下的孩子?”
而此时,都城郊外一间月老祠里香火鼎盛,往来游人如织。大殿都是木制,窗格雅洁,一间偏殿在月拱门后,桂树掩映之中,由两个祠内的小童子守着,道是还在修缮,不好让香客进去。
那应在修缮的偏殿里洒扫得宜,一尘不染,上首杏黄布幔,一尊披红袍的神像,殿内仅有一人,与那泥塑木雕的神像隔着香桌香炉遥遥对立,却是个一身黑衣,腰悬长剑的男人,身材极为高大,肩背平直,只是背影,就已觉周身一股昂然之气,眉浓而长,原本唇角应带几分笑的,此时却不见丝毫使人亲近之处,别有一种讥讽神色。
他等得香炉之中香灰坠落,门才吱呀一声开启,搀扶来人的侍女遵命离去,辜浣扶着门框入内,笑道:“我来得晚了。”乐逾转身,道:“是我来早。”
她又是一笑,抱病前来,仍是那夜去访万海峰的青衫,白日得见,越发显得衣衫宽大。慢慢走上前来,在神像前一个蒲团上跪下,道:“逾弟,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此么?”
她病情沉重,这时吐字已很虚浮,神情却很舒畅,那眼角眉梢的笑意真如昔年蓬莱岛上及笄的少女。乐逾却觉不对,但他不介怀,道:“你来随我回蓬莱岛。今次你必须随我回蓬莱岛。”
辜浣一怔,道:“不对。”她跪坐在蒲团上,道:“逾弟,我约你来此,是因为如果不是与你有约,我身边的人不会再让我独自到这里——虽只是近郊,对我而言却算远了。我约你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乐逾嗤笑,道:“你是怎样的人?”怒气涌动,隐约知道有什么无可挽回。她道:“我与你是两种人,你说你不曾懂我,其实我也不曾懂你,有一场青梅竹马的缘分,是我平生之幸,但如今,却原来,是你的不幸。”
乐逾不语,她道:“我离开蓬莱岛,义母临别赠了我一样东西,也算是我仅有的嫁妆了。那是一枚返魂丹,义母说我素来体质积弱,却有凌云之志,她是料到我想做的事……恐怕油尽灯枯,犹有大事未竟。故而借我一味灵药,服下之日起,可延千日寿。寿尽则药石无效,难以回天,我在取蛊给小九时,便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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