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她附在顾三耳畔说了些什么,菱唇开合,语速快而无声。顾三眉尖紧蹙,在袖中扼着手腕,当即对乐逾道:“我就把春雨阁天部借你三个月!”端起面前的酒来一饮而尽。
“你最好即时动身。坐春雨阁的船,带上苏辞。”顾三抿着嘴唇,对他勉力笑道:“我真要少享受一些了,居然算错一步。静城王竟没有理会春雨阁之前的示警。只怕在我们说话这会儿,静城王的船队已经中了埋伏。”
经多年伐战,如今四国并立,南楚与北汉为首,西越最弱。
中原南楚、东吴国君均已称帝,西越自败战后已去帝号称国主,每岁向北汉献币纳贡。北汉不同于中原三国,国姓为瑶,以武立国。四国之中,属北汉的朝廷武林最密不可分,武林高手,不是被王公子弟延请入府,便是被招入朝中,在国师舒效尹所建磨剑堂下领职。
这位国师名动天下三十年,医武双绝。名下有四位弟子,第二位,便是这位使春雨阁主人束手的“瑶光姬”。
她以国姓为号,自非偶然。此姝实是北汉右亲王的一个女儿,天资卓绝,得国师收为亲传弟子,研习剑术,以化名出入武林。只是右王郡主众多,嫡庶近十人,不知她是哪一个罢了。
夜雾,点灯。
不过三个时辰,春雨阁的六艘大船已至嘉陵江上,每船数十名精通水性的悍勇汉子。苏辞坐在为首最华贵的大船上,案几旁,船外雾气弥漫,江水在此放缓,左右暗暗的山峦轮廓相对,一片凄迷景象。
“再往前,顺支流而下,就是东吴流津郡。”乐逾见她向窗外望,故而回身开口。
一个时辰以前,他们在江上收到信鸽传书,静城王船上只留侍卫尸身,人已被瑶光姬请走。若是在嘉陵江上解救不成,任磨剑堂取道东吴,此后鞭长莫及。
兹事体大,苏辞这春雨阁琴师却十分平静。北汉磨剑堂与南楚春雨阁相争,又因北汉庙堂江湖俨然一体,牵扯入一位静城王,无端变作了北汉与南楚两国之争。她听乐逾一语,只是略一点头。
江上雾越发大了,今夜无月,难得也没有江风。春雨阁楼船舱内,水情图旁三个男人正在议事。其中两名肩宽背厚,极擅水性,各佩重刀,另一人最高大,却周身不带武器,仅怀一柄折扇,议定便关窗道:“这样的天气,自然是看不清的,两山之间,已经拉开绳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磨剑堂伏了静城王,我们便伏一伏他。苏姑娘不信我,也要信春雨阁三十六部中水部的‘横江锁链’。”
苏辞皱眉道:“我没有不信乐……凌先生。只是,那位瑶光姬的师尊毕竟是当世宗师。”
传闻中可以到达呼风唤雨、揽日袖月境界的绝世高手才能称宗师。宗师地位超然,等同于陆地上的神仙。当世仅有四位宗师,巧的是四国各据一位,将将好互相制衡住了。宗师高不可攀,凡人只敢怀有敬畏,便是宗师的亲传弟子,都叫人仰视。可是,思及此,苏辞忽然怔住,见乐逾听她说“宗师”之时,却只是双手一揣,扬眉一笑,并无不安,这才想起这位凌先生,即是乐岛主,他的母亲羡鱼夫人恰好有一个不传之于众,仅用作隐讳指代的称号。
——“第五宗师”。
是夜,春雨阁内,也是更深露重。
红袖添香过后,都退下了,顾三捏着一张薄薄的纸,自语道:“不想‘瑶光姬’外,北汉国师的三弟子莫冶潜也到了。”
北汉国师舒效尹医武双绝,首徒次徒习武,后两位弟子学医,春雨阁对莫冶潜并无所知。
藤衣跪坐在顾三对面,道:“现在通信报给乐岛主也来不及了。”声音冷脆,一如水晶碰撞。顾三含笑道:“我做什么要传信给他?他要趁火打劫拿走我春雨阁天部三个月,活该他没有那么容易,要多对付一个北汉国师门下高足。”想想又道:“不过莫冶潜应该不足为患,他对上瑶光姬,不落下风就好。”
藤衣双目中满是沉思,低低道:“公子,藤衣想不明白,公子明知‘瑶光姬’半年前,在云顶峰已经上到第六层,已有‘小宗师’的修为了,乐岛主真的有办法在她手中取胜吗?”
宗师当然不是哪一个人自封,江湖中总有这样的去处,譬如昆仑山云顶峰,为昆仑第二高峰,共十二层,每一层或是有机关,或是有高人,唯有宗师能来去自如。云顶峰每三年会发出十二道请帖,去或不去由收贴人自决。上到第十二层,就可以留名云顶峰上,享有宗师称号,举世咸服。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人心甘情愿去送死,只为探求武道宗师的巅峰高到哪里。
瑶光姬止步于云顶第六层,这不算什么惊人成就,难就难在她竟是绛裙素袜,毫发无损,翩然而下。不论她剑术之高,这般不贪功,不冒进,心智之坚忍果决已令人生敬。
是以江湖中有传闻,这瑶光姬是当今“小宗师”内第一人,十余二十年后,要数她第一个晋位宗师。顾三半年前就对这位北汉瑶郡主欣赏不已,亲口说了:她确实是如今天下武林中离宗师最近的人。如今却叫至交知己去与她相斗。
顾三伸出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来,细致地摸了摸藤衣的脸。藤衣一双美目眨也不眨,肤色雪白。顾三摸着她露出衣领的颈项,温柔道:“他当然无法取胜。但是说给你听也不怕,我赌的,就是乐逾在宗师以下,用剑的人中,即使胜不了,也断不会遭遇一败。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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