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尹珩笔直的站在他面前,膝盖刚要弯下去行礼却被季宁出声阻止了。
只听他说:“你不嫌跪着麻烦,本座还嫌看着心烦。坐下。”
尹珩一愣,犹豫了会儿盘膝坐下了。
季宁将另一杯斟了又倒的茶推到他面前,“喝。”
尹珩抿抿唇,直勾勾的看着他,没有动。
季宁嗯了一声,“怎么?本座泡的茶你看不上?”
“属下不敢,属下惶恐。”尹珩闻言欲要站起行礼请罪,季宁却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压了下来。
“你这礼本座怕是不好消受。”
季宁话中带刺,尹珩哪里还不知他是在试探自己。他暗暗叹口气,清亮的琥珀色瞳孔盯着季宁,道:“教主可有兴趣听属下讲一个故事?”
“哦?”季宁来了兴致,看来他是察觉自己已经发现了什么,这是打算编个故事来忽悠他了?
他摆摆手,道:“正好无事,听一听又何妨?”
之后半个时辰,尹珩将他的身世说了一边,只是隐去了叶一衡和千机阁阁主这两个身份。
季宁摸摸下巴,打量着尹珩的脸,没发现任何心虚。他说:“所以你当初非要跟着本座回魔教,是为了躲避陆凌湳的追杀?”
尹珩点点头,道:“是。属下入魔教虽动机不纯,但属下对教主的忠心却不做假。属下从未隐瞒过教主属下的身份。”
季宁撇撇嘴,心中腹诽:你确实没隐瞒,但谁会因为一个名字而联想到被一夜之间覆灭的藏剑山庄?
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
季宁想起了被他忽略的事情。影一之前给他关于尹珩身世的资料可和这一点搭噶都没有,他一个独身的小乞丐,是怎么做到将自己过去掩饰的这般完美的?
似乎知道他怎么想的一般,疑惑刚上心头,尹珩就解释道:“爹娘曾有残余部下,藏剑山庄并不算彻底被灭。”
“然后你就花了几年时间,将那些残余部下发展成一个实力不错的组织。而假身世的事情,就是这个组织办的。”
季宁帮他把话补全,尹珩点头承认了。
季宁这般猜测也没有错,千机阁确实是由他一手发展壮大的。起先前千机阁做的是暗杀的买卖,自打他成了丐帮帮主后,遍布天下的丐帮弟子就成了他坚实的后盾。他可以后毫不费力的收集到任何消息,包括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最终千机阁以贩卖消息为主,惊羽阁则被他有意的脱离了出去。
“确实如此没有错。”
听罢,季宁手肘撑在茶几上托着腮,眯了眯眼,道:“那你为何要假装失忆?”
别以为说得头头是道,他就忘记了尹珩还是个“失忆人士”。
“教主不曾相信属下的忠心,属下一时鬼迷心窍,想着教主防着来历不明的属下,若属下失去了记忆,那么对教主是毫无威胁,想来教主就能信任属下了罢?”
这番说辞是他早就想好了的,可是说到最后,尹珩却觉得心里泛着一阵阵难以忍受的苦涩。琥珀色的瞳孔里,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受伤。
想起尹珩为何落崖,季宁心虚的移开视线,没法直视那双清亮得仿佛看能透人心的眼睛。
尹珩多次以命相护,而他确实从未相信过尹珩半分。如今被他这般明摆着说出来,季宁反而有种自己是人渣的感觉。
想想看他确实挺渣的,就算他当年救过尹珩一次,可尹珩早就不欠他什么了。反而是自己,三番两次被他救了不说,还一直以怨报德的怀疑着他。甚至刚才还动过杀心,想要除掉他。
季宁不知该如何说了,气氛顿时尴尬得诡异。
尹珩直勾勾的看着,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惜并没有。
两人陷入谜一般的沉默中,茶几上的茶都彻底凉透了。最后还是尹珩打破沉默,他道:“若教主还觉得属下不可信,那属下这便离开魔教。”
说罢眼神幽深的看他一眼,而后起身当真往门外走去。
季宁张张嘴,看着他的落寂的背影突然心底泛酸,手下意识的想要伸出将他留下。最终他没有任何动作,只冷着脸盯着茶几,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茶几盯出一个洞来。
尹珩半只脚迈出了门槛,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侧身转头对季宁说:“属下昨日杀了陆凌湳,相信不久他身死的消息就会闹得沸沸扬扬。武林大会时教主曾与他有恩怨,只怕会被有心人将他的死扣在教主头上。明日属下会让属下的人将陆凌湳的恶行告知天下,却恐还是有人要借机为难教主,还请教主做好准备。”
说罢,他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而季宁听了他那番话后,如同打翻了一桌子调料罐,五味杂陈。
不知为何,当听到尹珩说他要走,并且留下那段疑似撇清关系的话,季宁心里非常的不爽。
他仰头灌了一杯冷茶,苦涩盈满了口腔味蕾。他懊恼的一掌拍在茶几上,使得茶几上的火炉和茶壶震了震。
季宁站起身,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句粗口:“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本座的魔教是菜市场吗?你以为编个起点流男主的悲惨身世本座就会相信?”
想走可以,等影一查出尹珩所说属实,他自然会放人。
下定了决心,季宁从来不拖泥带水,当即气冲冲的出了玲珑阁,向着尹珩那间小院子而去。
他走到院外时,尹珩正在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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