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是在敦煌的一间小旅馆里自杀的,他留下了封遗书,那两名甘肃来的警察把遗书的复印件给带来了,图春看了看,上头只有两句日文: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
妈妈,我来了。
图春说:“他和我说起过,他妈妈过世了,我猜可能是不久之前吧。”
顾小豪在会议室里吃香烟,说:“那估计就是自杀了,太思念亲人了。”
图春提到:“他还辞职了,就在来苏州的那天晚上,好像和公司同事的关系不太融洽。”
顾小豪更为坚定了:“那肯定是了,”他掰着手指头头是道地分析,“一啊,亲人死了,伤心,二啊,和同事相处得不好,郁闷,三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旅游,那些旅游景点么,又都是成群结队的,看到大家团团圆圆,和和乐乐的,心里肯定不舒服。”
那甘肃来的民警也都很赞同他的说法,其中一个喝了一大口茶,吸了一大口烟,说:“钱包护照都在,照相机也没丢,反正不像被贼惦记,再说那种死法……”
另一个警察打断了他,道:“那就这样吧,多谢你们配合工作了,我们先走了啊。”
顾小豪起身去和他们握手,笑着问:“啊要一起吃个午饭?带两位去尝尝正宗苏帮菜。”
图春嘟囔了句:“现在吃午饭也太早了吧?”
顾小豪不看他,和那两个警察寒暄:“我找个人陪两位到处走走,来,来,这边。”
他领着人出了会议室,图春还坐着,玩了会儿手指甲,低下头抚摸会议桌,木头桌上涂着蜡,摸上去光溜溜的,会议室的窗户敞开着,桌面上飘过一块一块不知是树还是云的倒影。
一缕热风吹进来,图春回头往外看。
树在很低的地方,云在很高的地方,近处只能看到一排排防盗窗,红的内衣,白的棉被晒在窗外面,迎着阳光。
毛头进来和图春打招呼:“老顾说你可以走了。”毛头还说:“哦,对了,他还说那个翻译不用再翻了,用不着了。”
图春下了楼,去外面点了根烟,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吃香烟。他给安昊打电话,安昊一接起来,他便问他:“你现在在哪里,我能去你哪里吗?”
安昊听上去还没睡醒,慢吞吞地说着话:“我在仓库啊……昨天通宵了,你怎么过来啊?”他笑了,“别说骑自行车过来啊?颠死你了。”
图春说:“我打车过来吧,你等我啊。”他夹着香烟抖烟灰,多问了句,“啊要给你带早饭过来?”
安昊打了个哈欠:“好啊。”
图春把自行车推回了派出所门口,上了锁,走到大马路上找了个卖煎饼果子的摊头,要了个煎饼果子,加了两个鸡蛋,搭了杯豆浆,打车去了安昊的仓库。
安昊在仓库大门口候他,他穿得清凉,背心配一条夏威夷风浓厚的四角裤衩,脚上是双夹脚拖鞋。图春下了车,把煎饼果子递给他,安昊一吸鼻子,捏着塑料袋就咬了一大口。图春把吸管戳进豆浆杯里,不等他递过去,安昊靠过来,咬住那吸管咕嘟咕嘟得喝豆浆,一口气喝了半杯,他舔舔嘴唇皮,问图春:“怎么突然想到要过来?”
图春说:“铃木在甘肃一家酒店自杀了。”
“铃木?”
“就是那个日本人。”
安昊恍然,点了点头,小声说:“人就是这样的,无缘无故就会走掉。”
图春说:“也不算无缘无故吧,他写的那些随笔,看得出来些的,但是我当时看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笑,我心里想,这算什么诗啊……”
安昊揽住他的肩膀,声调温柔:“你人太好了。”
图春摇头,低着头,看着脚,他和安昊已经走到了卷帘门前。图春说:“我人不好。”
安昊拉起了卷帘门,握住图春的手,说:“进来坐坐吧。”
仓库里开了空调,冷得骇人,安昊一进去就披上了件军大衣。他小心地跨过地上那些东倒西歪,一动不动的男人女人,走到了沙发边上。图春跟着他,走他探索、开辟出来的那条路,他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女人的手指,那女人一声不吭,图春怀疑地上这些人可能全都死了。酒精中毒,药物中毒,或者无缘无故,就这么死去了。
沙发被一个男人占着,安昊咬着煎饼果子,把男人搬到了地上去,还拿起两个抱枕,拍了拍,总算是给他和图春腾出了两个空位,他拍拍沙发坐垫,图春过去,和他挤在一起坐下了。
安昊问了句:“那你是不是不用翻译他的那个什么笔记本了?”
图春点了根烟,没有响,他往地上看,那先前被安昊放到地上去的男人的手正碰着他的小腿,男人醒了,睁开了眼睛,沙哑地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安昊仰头大笑,地上有人翻了个身,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安昊大吃煎饼果子,大口喝豆浆,和图春耳语:“这种搭讪也太老派了。”
图春不响,那男人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大腿,他转瞬就爬到了他身上。男人抱住图春,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说:“你还蛮好抱的,让我抱着睡会儿吧。”
安昊还在笑,只是没了声音,那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瞪了安昊一眼,撒娇似的发嗔:“笑个魂灵头啊?”
说完,他勾住安昊的脖子亲了亲他,安昊和图春摊手,那男人又去亲图春,先是轻描淡写地用嘴唇擦过他的嘴唇,后来便要用舌头去挑图春的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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