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说了一些追忆以往的家常话,见甄应嘉必是没有用饭,永嘉帝就留他在宫里。这是恩宠,当不能推辞。
君臣许久不曾见面,要说的话倒也挺多。先是回禀了江南大小事项种种,讲到为永嘉帝修宫殿陈设所用之珍宝已经备船上路。他道:“此乃各地商贾孝心所献,务必请陛下收下。”
永嘉帝嘴上说着劳民伤财,但并没有不愿意之色。甄应嘉忙谢其体察之恩,然后又适当回忆了一下以往,忍不住再闲话起家常——君臣二人看着感情无比深厚。
永嘉帝满意甄应嘉行事,便将那金陵体察总裁的升官说了一说。只道等甄应嘉回府,那旨意就跟着一起下去了。甄应嘉深感皇恩浩荡,说不得跪下来又是一番谢恩,又表忠心说自己一定会鞠躬尽瘁,为永嘉帝死而后已。
直到用过膳,永嘉帝便道要与甄应嘉逛一逛蓬莱山。他是真的非常喜欢大明宫中的景致。也是了,天下最奢华最精美之景皆汇聚于此,如何不叫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取那蓬莱山的名字,当真是一点不错。
甄应嘉便道:“臣每每与陛下相携同游此处,都有重临仙境之感。且此处风景,每一次看都觉不同。”
永嘉帝道:“你不在京中,自然觉得新鲜。若天天看着,便也腻了。”
说着,背着手走到一条小道上,指着道:“此处也要修缮,便用金砖铺出蜿蜒曲折之感。”
皇家奢靡,也重身份,便是一条小道也不能简单用青石板凑活了。
“陛下巧思,”甄应嘉赞了一句,又道此处曲径通幽,若铺上那砖如何如何相称。
永嘉帝笑眯眯的,“那你便与那泰汇昙好好说说,叫他管着水运给朕得力些。”
甄应嘉知道他在开玩笑,也迎合道:“泰大人早便说了,若是出了差错,他便抱着石头从船上跳下去。”
“跳下去作甚?鱼儿又不爱吃他!”永嘉帝一瞪眼,“怕是刚下去便浮上来了!”
漕运总督泰汇昙长得极胖,走不得几步便气喘吁吁。永嘉帝没少拿这件事打趣。但被皇帝这样打趣是表示亲近,泰汇昙一点都不恼,还说自己是奉旨变胖。
一时说着,君臣二人往那高处登去。越越远望,竟能看见宫墙之外连绵的山峦。永嘉帝如此望着,叹了一句:“江山如画啊。”
甄应嘉低头道:“陛下勤勉为政,爱民如子,才得如此如画江山。”
永嘉帝不语,似是有些惆怅。略静了一息,才叹气道:“可惜如此江山,竟无人可继。”
这话一出,甄应嘉心中好大一个激灵。可面上犹道:“太子跟随陛下多年,又多得善名。陛下如此,却是多虑了。”
“烨儿……”皇帝念了一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这孩子以前极好,可最近却是越发不像……”
自上一回废过一次,太子的做事就愈发不得永嘉帝的心。他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儿子,叫他有些危机感。不想危机感是有了,却叫儿子镇日疑神疑鬼起来。做下许多事情,竟叫父子的感情多有生分。
而与之形成醒目对比的,却是其他几个儿子越来越出色,特别是梁煜。这叫永嘉帝很苦恼,人越老心意就越发不坚定。他不止一次的想,难道母亲的血脉对孩子的影响真的有那么大?难不成梁烨真的是有太子之名而无太子之实?
这一番江山如画的感慨,又叫永嘉帝犹豫起来。略静默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友忠觉得老六如何?”
甄应嘉心里的鼓槌都要擂破了,但面上依旧很镇定,“臣这几年都在江南,不曾与肃王殿下有过来往。陛下所问,恕臣不能回答。”
若甄应嘉是实打实的太_子_党此时怕是要说一句反话,比如:“但肃王殿下的贤名,臣在江南也多有耳闻。”
这一句就是诛心之论了。一个没有出过京的皇子,他的贤名是如何传到江南去的?莫不成暗地中已有结党营私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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