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得舱来,禀报:“老爷,过不了三日便靠岸了。另京中那头来报,虽说少了一二个人,但也知晓那闻家子的靠山是谁了。”
甄应嘉点点头,随口道:“昭王?”
甄随躬身,赞道:“老爷英明。”
“不必跟着了,就家里那几个眼瞎腿瘸的,做不成什么事。还有何事?”
甄随得令,又说道:“还有便是那银庄的案子,已是拖了许久。老爷可有示下?”
甄应嘉原拿着玳瑁的眼镜儿看书,此时将玳瑁镜从鼻子上下拉,撇着嘴瞪着眼瞧着甄随,“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小小的商户,还需我去费心?”
管家露出些许羞赧之色,搓着手勉强道:“这本不该老爷费心的。只是此事牵扯到我那没用的女婿,少不得腆着老脸来问一问了。”
确如人所料,那银庄的根正是在江南。立店者乃是甄随的女婿。此人借着老丈人的势,挤兑得其他商贩活不下去,成了当地最大的商号。江南之地再富庶也不过如此,于是便进了京来,做了来钱最快的生意。
哪想这次这么不凑巧,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这女婿为人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见京中无处打点,便怕查到自个儿身上,立刻来求岳父大人。
甄应嘉闻言,啧了一声,训道:“你那女婿平日借了你的威,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如今摸了老虎凳,也该是吃个教训!”
甄随连连点头,“老爷教训的是,家训的是。只是儿女都是父母心头一块肉,如今他快遭难,我这……也不好不帮啊。”
“当真没见过世面,”甄应嘉啐道,“不过一个小小庄头,没了也就没了。紧张如斯作甚?你只管叫他把首尾料理干净,自然查不到他头上。待风头过去,还怕没银子赚了?”
其实甄随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不愿女儿受苦,难免担惊受怕。现在得了老爷一句话心中便有了底,立刻道:“老爷教训的是,多谢老爷!”
“罢了,你下去吧,”甄应嘉挥了挥手,略等了一会儿,又把人叫回来,“你将那礼备好了,待到了京,我必要去见见老亲家的。东西不能薄了,可知道?”
甄随点头哈腰,陪着笑:“不需老爷吩咐的,好东西早便得了。”
“这便是了,贾家与我们家那是多年的老亲,荣辱皆在一处的。若是怠慢了一二,你老爷我也是负荆请罪去的,”甄应嘉如此感慨着。只是又想到一事来,不免叹道:“话虽如此,但这亲也不过两人之间。隔了一层,便少不得生疏起来。”
甄随察言观色,立刻晓得自家老爷指的是什么,便道:“老爷实不必烦忧的。那林海总是荣国府的女婿,一时看不清楚局面,叫那贾老太君教训一二,便也知晓老爷的苦心了。”
“想是探花郎出生,难免有些意气。他这点倒与闻礼仿佛,瞧了叫人讨厌,”甄应嘉哼了一声,又道,“他祖上分明也是列侯,怎么就看不清楚形势。”
不待甄随附和,甄应嘉一叹:“罢了罢了,只叫他在盐税上吃些苦头便也来求我了。想当初闻礼那般厉害,不也是将大半家产填进去了,才补得窟窿。我倒是瞧瞧这林如海若无了盐商们上赶着巴结,他去哪里寻得来银子!”
确如甄应嘉所言,扬州盐课老爷林海最近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原因无他,因为在查往年旧账的时候,这位林老爷查出好大一个窟窿来。那窟窿大的,叫林海无所适从。想自己接任的时候,账面上分明是收支平衡,干干净净。
可现在看来竟是如此不堪!
此时,他是真的信了闻颐书的话,相信闻礼是被活活折磨死在任上的。
他本对投靠昭王涤荡官场之事抱有疑虑,可现在这等情形哪里是站不站位的事情。只要事情一暴露,他怕是全家性命不保!若是如此,还不如投靠了昭王,放手一搏说不得拼个出路来!
想到昭王梁煜替自己拦下了太子前来敲诈的人,林海心中感激却也明白。此乃是恩威并重的恩,若是自己不识好歹,那杀威棒怕也已经准备好了。
古往今来,上位者降服不从者皆是如此架势。
林海本就有屈从之意,而叫他最终动摇的乃是与女儿的通信。他在心中提到要接女儿回家之后,爱女来信之中的语气分明比以往更加雀跃欢喜,比平日里报喜不报忧好上许多倍。
且道林海送爱女上京之时分明心灰意冷,以为岳家必会好好对待女儿,便也不曾多关注。如今为何多留一心?这便是那闻颐书的主意了。
因昭王与林海多有书信往来,他也不做其他,不过是将自己在贾府的所见所闻汇成一总给林如海寄了过去。
他写的东西很是零碎,却将贾府之中的风言风语都给夸大许多。譬如客家姑娘之间的比较,什么白吃白住,什么金不金,玉不玉,木不木的。都是一些似是而非,却又无比扎心的话。看的林如海心头火起。
偏这小子还不知足,特别恶毒地添了一段话:不知林老爷身后可为女儿想过安排?莫非真有许配贾府二公子促成好事之意?如今连我这个外人都知晓了这些,这话怕是已经确之凿凿,乃是林老爷心中所思所想。
世事逼迫,不拼是死,若是奋力一搏或许还有出路。哪怕是为了唯一的女儿,林海也少不得将那颗不问朝政争斗的心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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