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死的……
一旦他把那些话都说了出口,恐怕就算是走出了今天的紫宸殿,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眼泪顺着面颊,不住滑下,跪在大殿中的少年浑身颤抖,他像是惧怕到了极致,不论怎么问话,也一句都说不出来。
太子妃美目流转,眼底划过一丝不起眼的失望,面容娴静,开口却是叹气:“……楚王也太不知轻重了些,家国大事,怎么的由得如此胡来……”
“不过是前往北疆作人质而已,如此贪生怕死,如何对得起他的姓氏,对得起大周战死沙场的各位英灵。”
那是十足十的叹惋与失望,就像长辈见着了家中太过于不成器的孩子,彻底断了念想,转而要严厉责罚。以太子妃的身份,来说这话,并无一丝半点可以指摘之处,落在诸多重臣耳中,无不觉得太子妃所言极是。
以前只觉得楚王是胡闹任性,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懦弱阴险、凉薄狠毒,竟然想出来这李代桃僵的计策,置大周万里江山、百姓黎民于不顾。
那一声声或惋惜或鄙夷或不屑的话语落在姬秦耳里,几乎与诛心无异。
经此一事,恐怕朝堂重臣,对楚王的观感再也无法扭转,即便是前往北疆作为人质,最终客死他乡,也会背上狼藉的骂名。
胜券已然在握,太子妃美目含笑,半侧过头去,步摇流苏颤了一颤,从内到外都是舒畅的得意。
她轻柔且缱绻的望着一旁的新帝,笑意盈盈,眼波却淬了毒。
在阴翳嫉妒里缠绕而生,张牙舞爪的毒刺终于开出了黑暗的花朵,美的妖艳,却透着不详,如同罂粟。
而在台阶之下,重臣们仍有讨论,可其中的不屑与唾弃,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他们转向了龙座之上,联手施压,希望新帝能够将楚王给唤来。
姬秦冷眼瞧着着喧喧闹闹的一切。
千算万算,都是棋差一招,算漏了东宫里的变数。没想到太子妃死心不改,竟然从东宫逃了出来,还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想要彻底的毁掉姬楚的名声,让他从此在朝堂之上,再没有立足之地。
这样的决绝的做法可以让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便是姬秦心中欲|念最为激烈的时候,也没有能够狠得下心,终究不过将姬楚关到小梅园去。
她怎么敢!
心中震怒到了极致,可面上,姬秦却再没了一点点波动。他的面容看上去苍白又疲倦,只是静静的看着殿内的争吵,直到所有喧嚣都停住了。
姬秦语气说不出的疲惫,有种潜藏在里的无可奈何:“去,把外间架上第三层的木盒拿过来。”
太监应了,很快便取过来了木盒,在姬秦的示意下,抽开了木盒盖。里面是一叠宣纸,撒有浓重墨渍。
纸笺在大臣间传阅,其上字迹力道略嫌绵软,却字字峭拔,若有孤峰平地而起,凌云而出,自有一股铁钩银划的气势。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安好,勿念。”
字是好字,书是好书,二十字中潜藏的意味,还有撇捺勾画间,一点点峭拔而出的坚毅决然,几乎跃然于纸。边沿略有模糊,像是被水光晕染了所致,却丝毫无损其中的洒脱。
文官见其字,武将见其书,任谁都不得不为之而动容。
终于有大臣按捺不住,起身问道:“敢问陛下,这是哪位将军的绝命书?”
那张纸笺到了姬秦案上,二十字的遗书,字字刺眼。
眼底浮现了那时少年惨淡却倔强的不肯退后的面容,心里一片酸涩,姬秦反问道:“爱卿以为呢?”
终有大臣猜测道:“可是……已然战死的赵从一?”
再度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太子竟然出奇的冷静,大概是心里面的怒意早就积攒到了极致,以至于现下,他竟然还可以很平缓的摇头。
当初楚王在先帝身边侍疾之时,一度批阅过不少奏章,也没有过得多久,这些人竟然都不记得了。
姬秦缓缓道:“父皇去世时,曾经留下一道遗旨,正是楚王亲自求来的。当时匆忙,又因着私心,朕执意将之留中不发,眼下,也是时候让诸位卿家知晓了。”
从书案下取出来那道被他扣留着、以为永远也不会发出去的圣旨,姬秦手指颤了颤,终于将明黄卷轴拿了起来。
太监恭恭敬敬接到手中,姬秦道:“念。”
于是其中内容,大白于天下,是先帝封了楚王军职的旨意,令他前往帝京之外,扎地驻军。
这道旨意从没有人听说过,以至于陡然听到的刹那,诸位大臣竟然都一片愕然。
明黄的圣旨宣读完毕,再度落到了姬秦书案上。
年轻的君主目光对其上内容早已经倒背如流,此刻一一瞧着,依旧有些刺心。
他注意到了在殿下,一些武将面上不屑的神情,那是昔年岳家旧部一系,大抵是积重难返,是以即便听到这圣旨,他们心中也不以为意。
姬秦目光扫过殿下,声音平静且有力:“当初大军开发时,楚王就向朕请了无数道旨意,朕怜惜他身体虚弱,多灾多病,是以驳回请求,将他留在宫中养病……诸位卿家若是心有疑虑,自可以问太医。”
“他有心上边疆杀敌,是朕一意不允,朕就这么一个弟弟,自幼百病缠身,朕将他从小照顾到大,自然是不忍他离去的。”
“人质一事,朕初时便不愿应允,加之楚王尚在病中,是以才出此下策,他却是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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