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坐在他身边,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别听刘京胡说,高建峰没那么小气,绝对不会为这事和你急。”
夏天回神,冲他笑了笑,还没等那抹笑完全展开,那两个人却又一搭一唱的同时说道:“但是,我们会!”
刘京盯着略有些惊诧的夏天,笑眯眯地再补一刀:“所以千万别做对不起兄弟的事,不然,我们绝、不、答、应!”
就这么被人调侃着威胁了,可说来也怪,夏天心里居然没有任何不爽的感觉,反倒是知道高建峰有这么铁的哥们儿,仿佛还有点与有荣焉。就只是不大清楚,此刻他自己,能不能算得上是高建峰的铁瓷?
事情过去,夏天没再问高建峰关于志愿的问题。又隔了几天,中午放学前,正赶上一堂让人犯困的政治,夏天在昏昏欲睡中,回忆起汪洋这帮人的哥们儿义气,忽然就见教室门被推开,周妈探个头,先和政治老师打了声招呼,跟着叫道:“夏天,你出来一下。”
夏天忙站起身,高建峰也迅速转过脸,用眼神询问地看着他。
不晓得什么情况,夏天只好耸了耸肩,没敢耽搁的快步走了出去。
结果却不是周妈找他,而是陈帆。
陈帆人在传达室里,夏天进去时,见她脸上神色有几分焦急。大概好久没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看她了,此时一见,夏天才惊觉她面色苍白,两颊凹陷——徐老太住院一周多,天天要她陪床,看来真是把人给熬得够呛。
“夏天啊,真不好意思。”陈帆拿出一个保温饭盒,放在桌上,“这是刚做得的饭,园里找我有急事,我现在必须过去一趟,中午得麻烦你给奶奶送顿饭了。”
徐老太住院期间,陈帆每天的作息都很有规律:早上回家歇一会,把早饭做出来带过去,中午前赶回来把午饭、晚饭做好再带过去。每天折腾得七颠八倒,就为徐老太死活不肯吃医院的饭,理由是贵和难吃,但显然,人力成本她又完全不考虑。
不过折腾的是儿媳妇,在徐老太眼里,媳妇反正是不折腾白不折腾,折腾起来自然也是天经地义。
陈帆说着,从兜里掏出十块钱:“车钱你先拿着,天冷,你别骑车了,坐车去啊。”
夏天没接,只留意到陈帆的手,原本细嫩的皮肤已有几处裂纹,他垂下眼摇头:“不用,骑车比坐车快,您放心,一放学我就去医院送饭。”
陈帆还要再说什么,夏天忙装着看了下表,“小姨,我还有课,先回去了,您等会骑车慢点,下午我再去医院接徐强强。”
拎着饭盒往回走,那手感还挺重,夏天知道这是两人份,除了徐老太还有徐强强的。按说老太太上城看病,带着个小孙子实在多此一举,闹腾不说,还不利于安心养病,怎么看都不大符合常理。
夏天之前没琢磨过这对祖孙,一则和他没关系,二则出于对徐强强的反感,他有空没空都不愿意去想那崽子,但这会儿被冷风兜头一灌,他蓦地就有些疑惑起来——徐老太带着徐强强,一定是有目的,再结合徐冰数次发作,看那两人的眼神就像有阶级仇恨,那么这个目的,应该对徐冰母女的生活都有不小的影响。
应承下的事,再不情愿也得做,中午下了课,夏天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外头温度骤降,迎风骑车,脸都被吹得有点发木。好在医院还算暖和,只是楼道间散发着不大好闻的饭味,跟消毒水的味儿再一掺和,能产生让人食欲全消的效果。
一路搓着僵硬的脸,夏天走到病房门口。徐老太靠着儿子的关系住进了军区医院,但享受的还是普通老百姓的待遇,六人一间。当然人多也有好处,方便她磨牙打听八卦。
于是还没进门,他就听见徐老太中气十足的嚷嚷声:“不是我说,大妹子你就想不开,儿媳妇给买啥你就收着,该吃吃该喝喝,你还给她省钱呐,她的钱还不是你儿的钱?”
邻床的老太太音调明显低了一个八度:“不能这么说,人家也有工作,我那媳妇可出息,在大企业上班哩,光一年分红就有不老少钱。”
“哎呦,那你命真好,摊上个能干会挣钱的儿媳妇,往后可还有的受用。”
“你那媳妇也不错,见天陪床照顾,多仔细啊,老姐姐,你命也好着哩。”
“好什么?”徐老太撇着嘴,断然否认,“她没本事的,要不咋让她来伺候,上班也赚不了俩大子,家里家外全都指着我儿。你说娶这么个女的回来有啥用呀,儿子都养不出,我儿辛苦在部队上拼了这些年,末了,落得个后继无人。”
“奶,不是说把我过继给二叔,”徐强强在此时高调插话,“以后我就是二叔的儿子了。”
邻床老太太有点吃惊:“老姐姐,这娃能过继?部队上不允许吧,你儿子不是也有个闺女?”
“闺女顶屁用?实在不济,就让两家换娃,闺女过继给老家大儿,我这大孙子可得进城上学,将来才能奔个好前程。”徐老太念叨完,话锋一转,“强强你记好了,二叔是你爸,你爸也还是你爸,将来老了你得孝敬他,可不敢不管亲爹,不然天打五雷轰!”
徐强强会不会遭雷劈还未可知,反正此时站在门外的夏天,已经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第14章
敢在病房公开这么说,徐老太显然不惧被陈帆听见,当然,也更加不惧被其他人听见。
而恰好全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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