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收回目光,迈脚准备走开。高扬的心突然被攫住了。就像军训那天一样,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行动起来:他几步跨过去,手伸向他心心念念整整四年的那少年,一把将他揉进怀里。
“你在干什么?”响起来的是夏星清清凉凉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对他说话。
高扬不愿意放开手。他更加使劲的抱住怀里的人。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从此一别天下了,你生气我也不在乎了。高扬自暴自弃的想着。
“你想对我做什么?”
高扬愣愣的。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沉浸在求不得的哀愁里,无暇多想。
“我听说你要去内蒙。你什么时候走?”
高扬更加愣了。他考取了公务员,加入本市林业局,头两年外派内蒙。他万万没想到夏星知道这件事。
“大概过两个星期吧。我是想早点去的,但是有一堆手续要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很远一般。
夏星的手心覆上高扬的手背,轻轻拉开。他没有离开高扬的怀抱,只是小心的转了个身,面向对方,鼻尖离鼻尖只有20厘米。夏星的手虚虚握一拳,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抵住高扬的腹部,轻轻蹭了两下。
“你想对我做点别的事吗?”
“你想对我做点别的事吗?”
“你明天有空吗?一整天都有空?”
“那你在家等着我”。
高扬一夜没睡着。脑子里反反复复滚着夏星说的那几句话。他甚至没问他家在哪,他只是让他在家等着。
他在校外租了个民房,他马上要去内蒙……夏星一共知道他多少事???
难道说,他每一次刻意偶遇,偷偷靠近,他都看在眼里?
高扬觉得自己要爆炸。
终于天亮了,高扬从床上跳起来。肚子里咕咕叫,他打开冰箱,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不敢下楼买早点。夏星没说几点,他生怕错过他。“他应该也知道我的手机号……”,这么想着,他却还是强烈的希望能在对方敲门的一瞬间打开门迎接他。
一直忍到九点半,高扬感觉快要饿死了。这时候门铃响起来。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向大门。
门外站着两个黑色棒球帽黑色连体服的男人:“快递。请问是高扬先生吗?”
高扬惊讶的看着两人身后的巨大箱子。“我没买东西”。他拒绝道。
“这不是购买物。寄件人是……我看看,夏星先生。是您认识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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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扬无言的看着客厅里的超大型物体。那是一个快递常见的粗糙木条箱,缝隙里可见里面是一个皮质带铆钉的精致箱子。
高扬心跳的有些快,猜不出夏星给自己送了个什么。他哗啦啦翻出最大的螺丝起子,手微微发抖,几下子把木条箱拆开。里面的皮箱子露出来,高扬摸上铜质雕花的锁扣,稍微研究,轻轻一推,锁扣弹开了。他掀开盖子。
高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箱子内壁是丝绒软垫,一片猩红色之中,蜷着个黑色物体。
……不可能吧。开玩笑吧。
可那看起来确实是个人形。
高扬大体来说是个纯真的学生。但身处网络时代,各种各样的东西他好歹见过。
箱子里,是一个裹在胶衣里的人。
全身裹在胶衣里,脸也被完全封住,蜷缩着,两手向后反折、被皮带固定着,大腿、膝盖、脚踝缠着三条皮带,缠得如此之紧,身体曲线都凹进去……的一个人。
高扬看着箱子里那个黑色人形,心中涌出一个可怕的猜想。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进行一丝一毫的思考,不敢往那个猜想前进一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人形突然轻微的扭动了一下,黑色的、看起来很厚的、看不出呼吸渠道的头罩下,溢出一丝轻轻的鼻音,似呻吟,似轻叹。
高扬心尖尖一跳,随着他一如既往的习惯,行动先于思考,伸出手把人抱出来。
那个人在他怀里,很瘦,很轻。他看了看客厅里狭小的双人沙发,犹豫了下,抱着人进了卧室,放到自己的床上。那个人的重量一下子全压在折在背后的手臂上,高扬的手还没离开,清晰感到这具静止的躯体突然抖了一下。他立刻发现问题所在,将人小心翻过去。
他把固定手臂的皮带解开。那个人没有立刻动作,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的把手伸直。高扬手指发颤,勉强捏住对方后颈部位的拉链头,向上拉开。头罩是独立的部件,拉链解开后便整个掉落下来。他轻轻安抚了下对方的手臂,算是个示意,接着握住肩膀,把对方翻回来。那人的脸并没有露出来。皮质头罩之下,居然还有一层以皮带相连的眼罩和口罩。
可是他的猜想已经成真。那栗色的、微微带卷的、看起来分外柔软的头发,乖乖覆在洁白的额头,已经全部湿透了。缝隙中露出的尖尖的鼻子,突然接触到足量的空气,立刻呼吸粗重起来。
眼罩和口罩分别以六颗四合扣与箍住后脑的皮带相连。高扬手指用暗力,先掰开了眼罩的扣子。眼眶四周也湿透了。时值六月夏初,气温已达三十度,高扬不敢想象他是如何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胶衣一直蜷缩在箱子里。
那双眼睛睁开了。那再熟悉不过的、花瓣形状的眼,颜色稍浅、总是水光粼粼的瞳。
高扬慌忙去解口罩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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