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讶异地看向卫五,眼中满是“你怎么知道”的疑惑。
卫五勾起嘴角:“早听闻江南林家在风水堪舆之上久负盛名, 今日一见,林家的小姐心中果然也具丘壑,府上的一草一木皆见旺盛,大局上更是极妙的行云流水之格局。”
“卫公子还懂这个?”老将军看了看整个院子,想起什么似的,又叹了一口气道:“唉——俊儿他娘嫁给我,还甚至没享几天福,就早早去了……”
老将军唏嘘了一阵之后,叹了一口气,才重归正题:
“俊儿,爹并非是临时起意,这件事儿在我心里转了很多次了。只是今日正好你回来,爹便想要问问你的意思——正好卫公子也在,你把你娘的事都告诉他了,想必也不用避嫌。”
江俊丢给卫五一个“呵呵”的眼神,他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卫五什么他娘的事儿。
“你的叔叔伯伯们,虽然在朝中也为官,但是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官,升迁上也绝碍不着上头那几位的事儿。他们对江家盯着不放,不过是因为你爹我这个镇国大将军的位置,”江父自嘲地笑了笑:“而且,加上从前你跟着废太子的那些事儿,在这一朝、总归是不太好。”
“爹——!”江俊忍不住截口,他悄悄地瞅了卫五一眼,心想爹你可住口吧,“废太子”凌威的亲生弟弟就坐在你面前呢!
“况且,你当时在军中当差,”老将军摇摇头,满脸无奈:“爹总想着要帮衬自己的儿子,也为你谋个好前程,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旁人才会觉得我们江家不安分吧……”
老将军的声音在空旷的小院中带着一点空灵地响起,落雪无声,院墙之外的街巷里,烟火燃尽、孩童渐去,整个将军府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温酒的小火炉中发出了轻微的脆响。
原来当年之事竟是这样。
江俊从前不懂,一直以为父亲是个对军功、地位极看中的人,为了家族荣辱兴衰不惜牺牲一切——甚至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取江家在朝廷风雨飘摇之中的稳固长久。
如今,江俊却明白了,原来无奈之举背后,并非是源自于利益的考虑,而是在担心家人的安危,担心他若倒下,便没有宽厚的肩膀——能够为他遮风挡雨。
毕竟青宫哗变之后,只能病卧在床的他,确实需要人保护。
不过……
江俊勾起嘴角笑:“爹,我正好也对你有话说。”
“对对,是啊!俊儿你刚才想说什么?”
江俊“嘿嘿”一笑,脸上充满了揶揄的表情,笑道:“我们父子心有灵犀,刚才——我正好也是想要劝父亲辞官归隐。”
“诶?”
这一次轮到老将军呆住,卫五在旁边看着,发现他们父子外貌上相似的成分不多,这等呆愣的表情,倒真是如出一辙。
江俊呆愣的时候忘记了筷子上吃了半个的饺子,老将军竟然也“如法炮制”。
卫五忍笑,决心做个乖巧安静的“童养媳”:不发一言、不置一词,带着得体的笑容,看着江家父子两人。
其实江俊在来京城的路上,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
尤其是在凌承当着征虏大军的面儿,对他说出了那番话之后,他更是下定了决心要让父亲辞官。
江家在京城原本就是个尴尬的存在,镇国大将军虽然位高,却距离皇权到底还是差了一截。况且銮仪卫内大臣是尹家的姻亲,五军都督里头的韩峻志又是宫中敏妃的父亲。
武官这边的关系照样错综复杂、盘更错节。
最要紧,是江俊不想父亲和江家,卷入来年江南开春的那场大乱。
剧情上说的清清楚楚,江南在经历了瘟疫、霜冻之后,第二年开春便遭逢了水祸。凄溪上游决堤、尘湖漫灌,江南一带的百姓都无端遭了一场洪涝,大片良田被淹,春来刚刚插下的秧苗全部被水冲走,注定这年要颗粒无收。
偏偏朝廷发放的救济钱粮还出了差池,不少百姓因此成了灾民、饥民,民怨重起来就加入了尘湖附近的水寨,成为了水贼。
这股力量一旦形成,就会变成尘湖水祸。
而原来剧情上写着的,尘湖水祸,皇帝凌承便是派了镇国大将军江近天前往江南镇压,一箭双雕地除去了尘湖的水祸和江家。
说来,皇帝的这道圣旨,还是尹氏亲自去找尹正向皇帝求来的。所以江俊说,江家的败落、抄家籍没,和尹氏脱不开关系。
不过此刻江俊当然不会把之后的事情告诉父亲,他只是笑着冲父亲道:“爹你从前担心我,想着要为我苦苦支撑,如今,你看儿子也已经长大了,伤病也好了,你大可以放心了。”
他把好话都说尽,原本以为还要据理力争、强辩一番,倒是没想到老将军自己生了去意。
江俊乐得轻松,没说几句就和老父亲达成了共识。
“虽然有些难,”话都说开了,老将军抒怀起来:“但是为父会尽力一搏,若能成功,我会带着你母亲的遗物回江南去。为父曾经答应过他,要在一切结束后,陪着她回到江南的家乡中,置购几亩薄田、共话桑麻。”
“那可真是好,”江俊把盏,眯着眼睛冲着父亲举了举杯:“那我就先祝爹马到功成、一路顺风了!”
老将军看着儿子,不知为何鼻头一酸,他笑起来,眼中却水光闪闪、抬起杯子来同江俊碰了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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