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荒废多年,画的画远比不得画师,他下了决心日日苦练,才好了一些。
周锦书较之十三岁时,模样不曾大变,只抽长了许多,骨架子也大了,他每日出摊皆是忐忑不安,怕被人识得了去,庆幸的是世人健忘,大抵都已忘了他这个曾年少得意的解元公。
既然无人识得他,他便装出开朗模样,乐呵呵地与旁的摊子的摊主攀谈,对着看书画的客人更是笑脸相待。
一日,风和日丽,有人走到他的书画摊子前,细细地将他的书画翻了一遍,又压低声音道:“这位先生,你可会画春宫图?”
周锦书还道来人是戏弄于他,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那人却恍若未觉地又道:“你画十张春宫图,若是画得我满意了,我便付你五两银子。”
在这个世道,五两银子足够周家母子吃喝一年,甚至还能买几件新衣。
周锦书犹豫地道:“可否予我一些时日考虑考虑?”
虽是这样说,但次日,对方再次来寻他时,他到底还是应下了。
周锦书从未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哪里会画甚么春宫图,他左思右想,便去了一下等青楼,想要见识一番,他与嬷嬷杀了半日的价,末了,不得不予了嬷嬷一吊子铜钱,嬷嬷才放他去偷窥一花娘与恩客欢爱。
他缩在一角,远远地盯着着床榻之上纠缠不休的俩人,细细将所有姿势都记下了。
回到住处后,已过了子时,他甚是困倦,勉力提笔描了轮廓出来,方趴在桌案上睡去。
桌案硬得很,加之是坐姿,哪里能睡得安稳,还未天亮,周锦书便又醒了过来。
他一醒,便提笔作画,他从未画过春宫图,好容易画完一副,却连自己也看不过去,只得撕了。
时至正午,他方画完一副尚算满意的。
周母来唤周锦书用膳,一进书房,见周锦书在作画,心中有些欢喜,但走进了,却发现他画的不是甚么梅兰竹菊,亦不是甚么美人图,更不是甚么人间百态,而是淫靡的春宫图!
周母怒道:“书儿,你画这春宫图作甚么!”
周母觉着是自己误了周锦书,这十几年在周锦书面前俱是柔声细语,哪里这般大声说过话,现下是实在气急了,才破口而出。
周锦书全神贯注地在润色,并未注意到周母进来了,闻言,抬眼看了周母一眼,冷声道:“左右我已无仕途可言,画春宫图算得上甚么,总不能饿死了去罢。”
“你······”周母对周锦书寄望甚深,盼着他能念书上进,未料他竟直言自己已无仕途可言。
周母又气又急,想再劝周锦书两句,但迫于生计,又见周锦书坚持,只得无奈地换了话茬:“书儿,你可是饿了?出去用膳罢。”
周锦书白日要摆字画摊子,约莫费了半月的功夫,几近不休不眠,方将十副春宫图画完。
交画时,那客人十分之满意,爽快地将五两银子塞到了周锦书手中。
周锦书得了银子,先去衣衫铺子,为周母选了匹缎子,做了件衣衫,又为自己买了一方新砚台。
他揣着剩下的银两推开了自家院子的矮门,眼下已入了秋,院中的活物皆是一片萧瑟,枝丫光秃,黄叶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周的人生太坎坷了,一章写不完,下一章继续
科举分为: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院试考中后称作秀才,乡试考中后称作举人,第一名称作解元,会试考中后称作贡士,第一名称作会元
第64章 番外七·周锦书·下
周锦书先去衣衫铺子取来了为周母做的衣衫,又随手买了只烧饼充饥。
周母白日在家做些手工活,酉时便去了落云楼做工,周锦书到家时,周母已走了,桌面上还留着她做好的一碟子白灼青菜,一尾俩指宽的清蒸鲫鱼以及一碗白米饭。
周锦书将这些全数吃完,又回书房中作画去了。
他画的是一只扑蝶的白猫,蝶与白猫皆是活灵活现,像是要双双从宣纸上窜出来似的。
过了子时,周母却还未回来,周锦书便沉沉地睡去了。
次日,周锦书醒时,周母已回来了,只额角处有一块青青黑黑的,以发丝遮掩着。
见周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周锦书一面用早膳,一面思索着该开口询问,还是佯装不知。
用罢早膳,周锦书取了新做的衣衫往周母手中一塞,道:“送你的。”
他许久未主动与母亲说过甚么话,是以,不过短短三个字,他说得极为别扭,话音还未落地,便转身走了。
周锦书当年少年得意,却会试落榜,心中怨恨母亲,有很长的一段时日,不论母亲与他说甚么,他一个字都不予回应。
如今他深知母亲的艰辛,却因生疏过久,不知如何与母亲说话了。
周锦书回了书房,在扑蝶的白猫周身画了一丛杂草,杂草之生命力最为旺盛,无需人侍弄。
“书儿,你看我这穿着,是否太过艳丽了些?”
周锦书一抬首,见母亲换了他新做的衣衫,衣衫是浅黄色的,算不得艳丽,想是母亲穿惯了深色的衣衫,才这般说的罢。
周锦书张了张口,笑道:“很衬你。”
他对旁人都是笑脸相迎,对母亲却不知为何,笑得勉强。
周母战战兢兢地道:“我已年过四十,穿这个色,当真不会惹人侧目?”
周锦书没好气地道:“送你了,你便穿着,啰嗦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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