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话音刚落,何自足就听到了一阵慌乱的手杖叩击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他的耳朵贴在泥土上,手杖敲击的声音直接撞入了他的耳膜,震耳欲聋。
向小园踉跄着追到了洞府门口,他紧抓着何自足雕给他的手杖,放开嗓音,朝着何自足可能离去的方向大喊:“你去哪儿?!”
没有人回应他,躺在榆树下的何自足颤抖着举起一根手指,示意他的几个兄长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何自足!”向小园的腿有些软了,那些他以为早就记不得了的事情疯狂在他脑中涌现,没有颜色,没有形影,但却刻骨铭心。
何自足对他来说,只是一道比较特殊的声音,以及一片滚烫到有些叫人腻烦的体温,但是向小园又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倘若自己放了何自足走,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不会再抱住那片温暖了。
他把手掌攥出了汗水来:“何自足?”
回应他的是一阵阵空寥的山风。
向小园浑身发软,歪歪斜斜地靠在了洞府门口,那里贴着何自足去年过年时模仿着人世间的习俗贴的春联。
然而他呼唤的人,距离他不过十数尺远。
“你滚吧!你爱滚多远滚多远!”在极度的疲累过后,向小园无端地愤怒起来,“别以为我没了你就成了废物,我——”
他猛地哽咽住了。
而就在这一个瞬间,不远处痴痴望着他的一道目光熄灭了下去。
何自足死在了榆树下,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别以为我没了你就成了废物”。
……真好。
向小园喘息了两声,手中的手杖哐啷一声坠落在地。
他双手护住脑袋,却压抑不住脑内呼啸而来的低喃声,他在原地徒劳地转了好几圈,眸内蓄起了一汪泪水。
他含着眼泪轻声唤:“何自足……”
一股可怕的力量攫紧了他的气道,叫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最后残存的意识叫他伸手抓紧了那春联的一角,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撕扯声,他和春联一起滚落在地。
他丧失了意识,直到三日后方才苏醒。
他面朝上躺了将近两个时辰,那个常年侍奉着他的小妖才发现他醒了。
“主上?您要不要喝水?”
翕动着焦渴的嘴唇,向小园问道:“人呢?怎么这么静?”
“都散了。”小妖极谨慎地进行措辞,“……妖主他走了,大家也都散了,就剩下三两个人了……”
“都散了吧。”向小园失神地注视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树倒猢狲散,自古之理。
谁都知道何自足死了,但近侍的小妖哪里忍心告诉卧病的向小园,他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我们都走了,主上怎么办?”
……是啊,我该怎么办呢?
……我该干点什么呢?
这些年下来,他早就清楚地认识到,沈伐石他是杀不掉的,季三昧的心是转不过来的,而且在不久以前,神明已经答允了他,季三昧的命运是可以扭转的。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至少之前他还有一个家,一个有只蠢妖精的家。
向小园就此沉寂,在床上躺了很久,躺到小妖怀疑他已经死去。
直到三天后,向小园才撑着孱弱的双臂,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你走吧。”
陪侍在床边的小妖轻声道:“您……”
“我要去把妖主找回来。”向小园说。
小妖闭了嘴,没说话。
向小园越说越有力气,原本黯淡的眼睛里又渐渐地有了光:“对,我去把他找回来。他怎么可以跑?他可是答应过我,要和我白头偕老的,他说过的……我找到他,劝一劝他,他就能回来了。”
这三日,向小园本来是在想自己的前路该如何走,可是想来想去,总有一个聒噪的声音在他耳边唤着,媳妇,媳妇。
……他得把那个聒噪得他头疼的家伙揪回来。
小妖沉默了一会儿,闷着声音说:“那我在这里守着。主上什么时候想回来,回来就好。”
向小园听着小妖的声音,说:“我记得何自足救过你一条命。”
“是。”小妖说。
向小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向小园一直留在洞府里养精蓄锐,偶尔能出去吹一吹风,他也不走远,顶多走到榆树底下,抱膝坐上一整天。
他难得地没有去想季三昧,他只想着如果再次见到何自足,应该说些什么,才能把他劝回来。
而他根本不知道,榆树下就埋着他的爱人。
数日后,他启程下了山。
半个时辰后,山下的某家客栈里多了一个用着木雕手杖的盲眼青年,大概是许久没有一个人独身出过门,他看上去青涩又懵懂,叩击探路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年长的客栈老板见到他便心生了怜悯,迎了上去:“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吗?”
向小园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甚至有些紧张,半天才酝酿出一句话来:“我想找人。……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他?”
这是他进入城镇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么多年来与正常人说的一句话,话一出口,他的脸颊就红透了。
客栈老板热心地问:“他长什么样子?”
“他……”
在修养的几天里,向小园思考过无数个问题,却偏偏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愣住了。
向小园粗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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