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嬴正不知道这蛮女葫芦里面卖得什么药,一路上心里面不停地打鼓,一颗心扑通乱跳地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感觉简直比受刑还要难受百倍。
“龙公子,”楚云在前面终于停下脚步,开口说话。
嬴正如遇大赦,几乎要从后面跳将起来:“啊,云姑娘有什么指教?”
楚云转过身来的时候,一柄钢刀已经紧紧地攥在手中了:“我要杀你!”
嬴正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不停地蠕动着:“我实无罪,姑娘为何要杀我?”
“无罪?”楚云说道,“你不曾听说过‘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的说法吗?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皆是你之过也!”
嬴正歪着鼻子说道:“大秦的军政民务皆由老秦王爷独断专行。我虽为天子亦是不得与闻,遇事不过是画诺用玺而已。这社稷丘墟、苍生涂炭的事情,你还真的赖不上我!像我这样的傀儡天子,老秦王爷能给你找出十七八个来。你今日就算杀了我,也不过是世间少一废物,于天下大势又有何损益呢?”
楚云冷冷地说道:“可是我若把你绑送官府呢?”
嬴正脑子里面“嗡”地一叫,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结结巴巴地问她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什么意思?”楚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道,“秦马累年南侵,杀我江南子民,夺我吴越财赋,大宋君臣百姓对此莫不切齿痛恨。龙公子,请你想一想,堂堂强秦的天子被我‘弱宋’的小女子擒住送交官府,这要是传扬出去,天下的人会怎么样想呢?”
嬴正缩一缩脑壳子,说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楚云只把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自眉宇间飞扬跳脱起一股杀气。她拔刀出鞘,明晃晃的刀剑直抵在了嬴正的胸膛上,阴气森森地说道:“我自离开越水以后,隐居在这江东,已经是很久没有开杀戒了。如今师命难违,要我在这江北做一桩见血的大买卖。为图个顺当,今日我就拿你这个北虏祭刀吧!你放心,我的杀人快得很,不会痛的。”
嬴正觉得这一次自己死定了,心灰意冷之下竟然平静下来,满目的精光消散无踪,失却光彩的眼睛一如一滩死水。他缓缓地闭住眼睛,仰天长叹道:“唉,也罢,也罢。杀人是你的使命,被杀是我的宿命。咱们呐,都得认命!我不怪你。”
这话听得楚云耳熟,她不由得一愣,旋即想到海飞花说过的,这是胡家狗子当初要取王知古性命时也曾讲过的。只不过当时是杀人者讲的风凉话,现在却是被害者说的凄凉语。这种联想不由自主地让楚云把自己往胡应昌的角色上面靠。出于对胡应昌厌恶,这种角色的互换实在让她对于当下的行为恶心至极了。
楚云抬头打量嬴正,却突然发现,就在这个小脏娃儿的眼角处,凝着一滴泪珠,一动不动,就凝在眼角边,还在阳光下闪出点点光斑,像一颗琥珀。这实在大出了小丫头的意外,她见过无数将死之人的表现,有嚎啕大哭的,有癫狂无比的,还有一些则是面无表情,默然不语。但像嬴正这样只掉一滴眼泪的,楚云只见过一次,那是一只自己在大兴府养过的一只流浪的老猫……
“猫哭了!”楚云不由自主地向房里念佛的吴四娘喊了一声,吴四娘立即走了出来,她似想给这只老猫一点最后的安慰。谁料老猫一看到吴四娘向它走过来,立即挣扎着站起来,用最后的一点力气,一步一步向房顶爬了上去。这时,吴四娘还尽力想把它引下来,也许是想给它最后的食物,但老猫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地向远处走去了。它走得那样缓慢,走得那样沉重……
直到现在,楚云总是不能忘记那滴眼泪。她觉得那是一种最真诚的眼泪,那是一种留恋生命又感知大限到来的泪水。
她的心中不由得难过起来,这一难过小资情怀就泛滥起来,心中竟然莫名悸动:“王公子面对死亡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一个样子吧?”终于长叹一声收起钢刀。
嬴正能感觉到逼在自己胸前的那一股寒意消散,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来,看着楚云道:“你……你不杀我了?”
“不杀了……”楚云波澜不惊地说道。
嬴正的眼珠子转了半晌,喃喃地说道:“你要把我交给赵宋的官府处置吗?”
楚云把玩着刀柄上的大红穗子,默然半晌说道:“你走吧。”
“放了我?”嬴正不由得满腹狐疑起来,作怪道:“你为何要放过我呢?”
楚云把眼睛瞪将起来,骂他道:“快滚!再要啰嗦,我就改了主意,有你小子好受的!”
嬴正往后一个趔趄差一点栽到沟里面去。他劫后余生自然是欣喜若狂的,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地跑没了踪影。
楚云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摇头冷笑道:“唉,真是时无英雄,反倒令竖子成名啊!出来吧!”
后面的树丛中“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楚玉从里面走了出来,吐着舌头道:“姐姐怎么知道我在后面啊。”
楚云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少了你呢?我把他放了,你可如意了?”
楚玉咯咯笑道:“我知道姐姐是一个好人,不会滥杀无辜的。”
楚云反问她道:“我今儿要是把他杀了,你会怎么看我?”
“我啊……”楚玉张着小嘴儿想了半晌,摇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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