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了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了老李的马车的声音。韩彦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里,一个箭步奔了出去。老李脸色有些难看,见了韩彦,招呼着他往唐佩莲屋里走。
院子里人多眼杂,老李示意韩彦先别问,待进了唐佩莲屋里,大门一关,这才把在县里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开:
“衙门里的人说了,说咱大爷如今还在国军里,少不得教唆四爷造反,因此才把四爷抓起来了!”
这样的理由实在大大出乎韩彦和唐佩莲的意料,唐佩莲好一会儿才说:“易山都三年没回来了,难为他们还能想到这疙瘩来!”
韩彦拍了一下桌子,说:“这根本就是污蔑!”
老李叹了口气,说:“我是好话都说遍了!但衙门里的人就是咬定咱四爷一定会和大爷串通,还说啥今儿不会以后就没准了!”
唐佩莲皱眉了下眉,说:“按理是不该的,真要抓三年前就该来了,怎么偏偏等现在?老李,易秀近来是劫了谁的财路了?”
老李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易秀就是四爷的名字,连忙回答:“说来四爷做了咱元茂屯的村长,这原本是那陈地保的好处,会不会是他……”
“那就是了!”唐佩莲打断老李的话,恨声道:“这天杀的陈一平,半只脚迈进鬼门关的人了!还净想着这屁大点的官!”
韩彦也忍不住骂了一声。只是骂归骂,该怎么把旗四捞出来还是个难题。
三人正商量着,门外响起了一阵“笃笃”的敲门声。老李开了门,见是刚来不久给旗家看大院的老张,便问他有啥事。
老张说:“李大爷,院子里来了个叫冯新的小伙子,说是要见旗三爷。”
冯新见到旗易水的时候眼睛看得都直了,直到唐佩莲咳好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咧着嘴,对旗易水讨好地笑了笑,说:“易水啊,你还记得我吧?冯新!”他小时候常常跟着他爹到旗家大院走动,但却只跟旗四一个人玩得来,他嫌旗易山没教养,嫌旗易水病秧子,向来不把他俩放在眼里。
旗易水对冯新还是有些印象的,点点头,说:“记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冯新脸上笑得有些僵,他瞅瞅旗易水,又望了望一旁的唐佩莲、韩彦和老李,慢慢道:“旗四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天一早我就赶到监狱瞧过他了,你们别担心,他只是被关起来,还是吃好睡好的。只是嘛……”冯新瞟了旗易水一眼,咬咬牙还是说了:“旗易山的事确实不好弄,衙门里的人说了,得留个旗家的人在那里做人质,想让旗四回来,就得让易水进去!”
这话一说完,屋子里顿时静的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光一时间都望向了旗易水,但没一会儿又垂了下来,只觉得不管哪个选择都过于残忍。
旗易水呆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原来是为了易山的事啊……那换我去好了,也是该的。”
“你说什么傻话呢!”唐佩莲眼眶有些红,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她还清楚旗易水受过的苦了,如今再眼睁睁地看着旗易水进监狱,唐佩莲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便心如刀割,她对冯新说:“我这老婆子好歹也算半个旗家人,还是我去把旗四换回来吧!”
冯新回道:“他们只要旗易水,其他人都不算。”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韩彦突然站出来说:“让我去吧,反正他们没见过易水的模样,我就说我是易水,把四爷换回来得了。”
唐佩莲和老李都不说话了,旗易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说:“阿彦,你别这样,这是我们旗家的事。”
韩彦想说旗四的事就是他的事,才开了个口,泪水便喷出来了,连忙低下头背着手抹脸。
冯新连忙说:“不顶事的,他们认得旗易水长啥样!咱骗不了。”
四人一听都懵了,旗易水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大院里的下人,见过的面一只手就熟得过来,这衙门的人怎么就能认出旗易水了?
冯新吞吞吐吐地说:“前儿五十岚少佐来大院的时候,见过旗易水。”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这句话是啥意思,唐佩莲却是马上明白过来了,一时间好像置身寒冬腊月,血液都冻住了。她知道,旗易水是非走不可了。
旗易水不晓得那五十岚怎么就认得他了,不过这些都不算事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把旗四换回来,怎么说他也是旗四的哥哥,旗四对他好了那么多年,怎么也得让他对旗四好一会吧?何况,旗易水不无希望地想,如果旗易山知道了他被抓走的消息,回不回就马上从关内赶回来呢?如果真能这样,那就是蹲上半辈子的牢,他也认了。
旗易水向来性子软,但真要固执起来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了。冯新瞧着这事总算成了,心里松了口气,马上说:“那我今儿就回去跟衙门里的人回个话,易水啊,你收拾点东西,明儿就跟我进城吧!” 说着就站起来跟唐佩莲告别,走了。
唐佩莲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她让老李和韩彦送冯新出去,顺手把门一关,落了锁。唐佩莲转过身,紧紧握住旗易水的手,说:
“易水,你听我的,大娘不会害你!现在就收拾,今晚天一黑我就送你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去关内找易山!”
旗易水摇摇头,抽出双手抱住唐佩莲的身子,小声说:“大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能就这样丢下旗四,他是我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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