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紧闭的门后,一双眼,悄然睁开。
他清明地痛苦着,眼中绝望的惨淡,像投射在白墙上的摇曳的光斑。
直到半个小时后,易杨睡眼惺忪地走进科室,谢锦天才发现了他中指上多出来的那枚戒指。
“恋爱中?”谢锦天一双眼,隐在咖啡机蒸腾的热气中。他方才全神贯注于催眠,完全没注意到易杨的左手竟多了这么个东西。
自上次在开封的医院见过以后,两人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有了缓和,故而即便此时见了谢锦天的讪笑,易杨也并未针锋相对,只道:“程衍的个案结了。”
这个消息大大出乎了谢锦天的意料,他端起玻璃杯,将滚烫的咖啡倒入自己的杯子里:“怎么结的?”
“他自己要求的。”易杨一笔带过,走到自己桌前开始整理材料。
然而谢锦天却并没有往完满的结局上想,他对自己的猜测太过自信:“程衍离开了?彻底和师兄断了?”
那想要伪装却全然掩盖不住的洋洋得意仿佛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易杨的掌心。他本不打算告诉谢锦天萧牧和程衍的状况,毕竟那涉及二人的隐私,然而此刻,他改变了主意。
“他们在一起了。”易杨转动着中指上的戒指淡淡道。
随后留下一脸错愕的谢锦天,拿了板夹到楼下评估病人去了。
易杨从沙发椅上睁开眼时,瞧见的是导师余潜那一张端方温和的脸面,他正伸出一根手指在易杨跟前晃:“这是几?”
易杨笑了,他知道那施展在他身上的“诅咒”因着他经验丰富的导师而暂且解开了一重。
支起身子,喝了口递来的白开水:“对不起余老师,只是这种时候,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余潜嘴畔的笑纹如涟漪般荡开,厚厚的镜片下,是自信的笃定:“不找我找谁?你们单位请的香港老古董?”
余潜本是易杨大学心理系的教授,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童心未泯,讲起课来格外生动有趣,被同学们称作“老顽童”。易杨毕业后,还时常来看望这位在他读书期间对他关怀备至的老师。余潜爱才,觉得易杨有天赋,便答应做他的长期督导,当然,二人的关系是保密的,毕竟他们的社交圈交集不少,为了省去麻烦,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师徒关系。
当余潜在电话里听到易杨的遭遇时,十分惊讶,他没想到,会有人对他珍视的小徒弟用这等伎俩。虽然易杨并没有告诉他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又是为的什么目的,但他对易杨,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催眠,也是他的强项。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催眠指令的?”
“疼痛。”易杨苦笑了一下,瞥了眼中指上的戒指。
他骗了樊逸舟,这个戒指并不是为了他生日而买的,那只是掩饰的借口。他为自己订制的这枚戒指里,藏了一截针,只要轻轻按动隆起的装饰,针头便会从另一侧弹出一截。
而正是这根针,在今天他察觉到谢锦天进入咨询室时,便狠狠扎进了他的腿部,令他保持绝对的清醒。
当听到谢锦天念出“寿山艮岳”的指令时,他拼命否定的猜测终于以一种百口莫辩的方式被证实,以排山倒海之势毫不留情地摧毁了他为自己筑起的壁垒,片瓦不留,碎片划过他的眉眼,可他感觉不到疼痛。他仿佛又回到那个转角的过道,不可置信地坐在一堆废墟中。灯灭了,他合上眼,可他却知道,黑暗中站着的谢锦天,正漠然注视着他心如刀绞的饮泣吞声。
这一切来得都太过巧合,谢锦天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会去开封,会遇到陆教授。要不是那一场意外,他至今仍旧被蒙在鼓里,仍不会料到他最爱的和他最信任的,竟是一丘之貉。
早在开封医院的病床上装睡等来二人时,他所怀疑的一切便已有了眉目,他先一步恳求之前与他交换手机号的陆教授不要告诉谢锦天和樊逸舟,他晕厥前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幸而他有先见之明,才能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之前的疲惫不堪与怅然若失究竟因何而起,他必须弄明白,谢锦天和樊逸舟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对他进行了怎样的“改造”。
“刚才我发现,你的部分记忆被封存了。”余潜难得面色凝重道,“催眠你的人,很可能用了一个和死亡相关联的代码,阻止你记起一些关键的事……你要想办法知道这个代码,但不能冒着伤害自己的危险与它正面交锋,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易杨垂眼看着那半杯凉了的茶,“请您教我催眠。”
☆、第十八章 初露端倪
“催眠可以消除曾经的记忆,也可以让你记起已遗忘的。”谢锦天站在多功能厅的讲台上,对百来名来自医科大学的实习生侃侃而谈,“国外不乏利用催眠来帮助证人回忆犯罪场景的案例。”
台下,易杨静静听着,他忽然想起萧牧师兄那天走前和他说的话——“谢锦天说可以用催眠让程衍忘记一切,但我没有答应”。
这在当时,仿佛一记耳光,拍醒了仍旧拼命为谢锦天找借口,努力否定自己猜测的易杨。自此,他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满怀悲愤、雷厉风行地实行着拆穿谎言的反击,而另一半却痛不欲生地蜷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口在滴血,却无能为力。抗衡的结果,就是此刻他面上的死寂。一切看起来似乎都风平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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