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有时候,我真有些怕你。”
“为什么?”
“就好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多了盏灯,反倒把周围的黑暗衬得更浓重,更危险。”易杨望着橘色的台灯轻声道,“可我本来已经习惯在黑暗里穿行,不敢奢望什么。”
有时候,不足以照亮所有角落的一星灯火,反倒是最不负责的贸然的闯入者。夏雪能在这样的时刻还分出心力去关心易杨,正是因为她自幼成长在温情的土壤里,任何阴影都无法在她的心上扎根。她未曾俯视,可她给予时,便像是一种施舍。
“好吧!你怪我多事也好,但我还是要说——他们父子的所作所为qín_shòu不如,可现在还没到万念俱灰的时候。”夏雪瞥了眼遥遥望着她的倚着车门抽烟的谢锦天,“往昔不可谏,身不由己的部分,并不是苛责自己的理由,这本不是你的错。如果真的累了就半途而废,真的倦了就远走高飞。放弃有时远比坚持要难,因为之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难免会沮丧、挫败、自我否定。但如果,你能以一种理想的姿态回归,那么,这不过是长途跋涉中的一段小憩,而不是逃避。”
易杨怔怔听着,这世上,也只有夏雪,会理直气壮得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从前,他是最听不得这些仿佛心灵鸡汤的论调的,可此时,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后,他确实需要打破原本的惯性,重新审视一下生命的轨迹。
想以何种姿态存活于世?这似乎是一个太过深奥的命题,但却也是不破不立的追本溯源。
“我本就打算离开的,在今天之后。”易杨并不打算瞒着仿佛和他心有灵犀的夏雪。
“那么别告诉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走。”夏雪总算放下悬着的心,瞥一眼已有些不耐烦的直起身看向这里的谢锦天,“我可不想又被谁催眠,不小心泄露你的行踪。”
“谢谢你,学姐。”易杨仿佛能透过那洒满橘色光亮的墙看到夏雪具有穿透力的笑容,“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并没有。所以说,我只是在纸上谈兵。”夏雪将听筒换了一边,偏头看着反光中自己的脸,“我总觉得你是这世上的另一半我,截然相反,却又意气相投。等你回来,告诉我一切安好的时候,我才算完整了。”
易杨未料到夏雪竟也会有和他如出一辙的感受,他们虽未深交,却能从灵魂深处产生某种难以名状的共鸣,这也正是易杨如此在意夏雪的另一个原因。
“离开得彻底一些,再回归得彻底一些。”夏雪最后叮嘱道。
“好。”易杨仿佛在与自己做一场道别,“学姐,你也多保重。”
第四十二章 空瓶子
“他没事。”夏雪推开电话亭的玻璃门时,惜字如金。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谢锦天简直是哭笑不得,夏雪在打这通电话前,要求他保持距离不许靠近,可他心烦意乱地等了这大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
“就这样?”
“你不是就让我问这个?”
这话堵得谢锦天哑口无言,他请求夏雪打电话时,的确说过只要知道易杨是否安好,可如果能够让他和易杨说几句,他自然不会只问这么一句。他们背着他讲了那么久,却吝啬多多透露一些他想知道的细节。或许从冬日的那一晚开始,他们便结成了同盟,以被他伤害的名义,彻底抛弃了他。
“这是在报复我?”
“我和易杨都没那么幼稚。”夏雪忽然觉得执迷不悟的谢锦天有些可怜,“你明明和他一起长大,却什么也不知道。”
这话,毫不留情地在谢锦天心上补了一刀,与其说是不知,倒不如说是不想知道。他是这份感情的既得利益者,什么后果都不用承担,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剖析那一言一行背后深藏的苦楚?
“你回去吧!我父母那边我会应付,其他的以后再说。”夏雪看谢锦天这怅然若失的模样,也懒得再和他多说。她此刻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想安安静静地独处,整理一下思绪。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谢锦天总觉得夏雪是在隐忍不发。他和她这些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散就散。
夏雪无所谓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t恤和那双后跟空出一截的跑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尺码吧?”
谢锦天哑口无言。他的确不知道,或者说,从未用心留意过。过去,他对夏雪的体贴,就如美人身上的首饰,多了是装点,少了也无伤大雅。可很多时候,感情就蛰伏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里。若非真心实意,迟早是要露出破绽的,只是从前夏雪并不计较。
“我不会就此否定这段感情,因为那等同于否定了我自己。”夏雪走到谢锦天跟前,望进他眼里,“每个人心里都有个瓶子,瓶子满时,意气奋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瓶子空了,就总想着用他人的关注、赞许和爱来装满它。可别人给的,终究是假的。”
谢锦天苦笑了一下,这还真是有夏雪风格的隐喻。
“其实你一直打从心眼里瞧不起我吧?”
谢锦天一愣。
“你觉得,我没经历过你所经历的,是温室的花朵,根本无法真正理解你。”夏雪的目光掠过谢锦天脸上为带她离开窘境而受的伤,“我们的感情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从一开始,天平就倾斜成了这样。说真的,你拿我当垫脚石我很气愤,但一点也不意外。”
“夏雪……我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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