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舟面色晦暗,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戈的愤怒。
江一舟暗暗道:“阿城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平复一下林戈的愤怒。
林戈没有再说话,但从他平静的擦拭双手状态可以看出,林戈对江一舟这个答复有着满意,但不甚满意。
因为对林戈而言,手术刀下的人,没有贵贱,没有轻重之分。那个孩子和顾城,对他而言都是他医治过的病人而已。
如此刻躺在床上的江一舟一样。
他林戈治病救人,却妄图医治人心。
才不过五月的时节,岳陵城早已步入酷暑的天气。尸首在这个时间,最容易腐烂。
而这个时候,也正是栖墓园最忙碌的时候。
士兵们将观月台上发现的尸首一一埋葬。
栖墓园鲜有人烟,此刻埋葬尸首的将士早已被炙热的骄阳烤得汗流浃背,手中的铁锹不断向墓穴内送去黄土,像是在为那些昔日并肩作战如今惨遭毒手的战友们,铺好最后的路。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沉闷而又炎热的天气里,回荡着蝉鸣声。
井沢站立在栖墓园内,望着那些死因不明的将士埋入黄土。
这场面他见过何止上千次上万次。身为顾家军的执法长官,他原以为自己早已铁血无情;身为浴血战场的将领,他原已为自己早已看淡生死。
然而他错了,每次看到栖墓园再添新莹,每次看到又一块墓碑立起,每次看到新的墓碑上写着顾家军三个字,他的心就像被枪弹穿过一般,疼痛冰凉。
或许是要为人父,多少对生死之事,添了几分执念。
井沢的目光落到刚刚在自己面前立起的墓碑上,他摘下手套,将墓碑上散落的黄土擦拭干净,凝望着墓碑上的那三个字:顾家军。
此刻的井沢映在迷无眼里,迷无在军法处十余载,学了井沢的执法从严,学了他的枪法战术,自持是除了三嫂之外,最懂得井沢的人。
但是每次出现在栖墓园的井沢,迷无却总是参不透。
迷无摘下缠绕在左手上的,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串佛珠。右手一颗颗盘着佛珠,左手并齐立在面前,闭上眼,默念着佛经。
井沢知道,迷无这是在为将士们超度。
尽管林戈不止一次看不惯迷无的冷漠生死,井沢也未曾多做解释。
因为井沢明白,林戈身为顾家军军医,治伤救人是他的天职,士兵的性命,对林戈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可是身在军法处的迷无,更多的时候是伤人甚至杀人,人的性命,在军法的天枰里,不过是一端所放的衡量物罢了。
一个是救人性命,一个是伤人体肤。他井沢和江一舟一样,将那人推向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生命轨迹。这两人的宿命,他井沢是说不清了。
但是在井沢眼里,迷无依旧是多年前在战场上被自己捡来的那个小和尚。
那时的迷无抱着师父的尸首,不顾生死的护着师父的尸首,迟迟不肯离去。那样的迷无,固执,单纯。
井沢看着眼前虔诚诵经的迷无,想着自己当年将迷无从战场捡回来,教他识文断字,教他枪法战术,教他军机法规,带他冲锋陷阵保卫岳陵城。
这些年来,迷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给他的。迷无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可是一直以来,迷无在井沢眼中,都还是那个护着师父尸首的单纯的孩子。
井沢默然看着迷无诵经完毕,将佛珠重新缠绕在左手上。迷无这才注意到井沢在注视着自己,紧了两步到井沢面前,道:“长官,尸首已埋葬完毕。”
井沢望了望新添的五座坟茔,放眼望去,这五座坟茔在栖墓园,瞬间淹没。
井沢怅然,道:“终有一天,我也会躺在这里,和这些将士们一起,守着岳陵城。”
迷无道:“三爷不要这样咒自己。”
井沢见迷无面带焦色,眯眼轻笑,目光锁着迷无的眼睛道:“到时候你要好好给三爷超度超度,要多念几遍佛经啊。”
迷无别过脸去,道:“不会念。”
井沢提眉,道:“这是军令。”
井沢见迷无气不漏色,憋着劲不与自己搭话,心中因观月台尸体的事留下的担忧与紧张,缓和了一些。
他也不再故意逗迷无,只是看到生死太多,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自入了顾家军,他井沢这条命,早就拴在栖墓园了。
井沢转身离开栖墓园,蒙顿了一会的迷无紧随其后。
出了栖墓园就是溪宅,顾明山他们被迷无接来时,自己也没顾得上询问一些细节。如今溪宅大门紧闭,莫非是溪苏没有随迷无一起回来?
迷无见井沢在溪宅门前驻足,猜到了他内心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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